自姜长宁重回姜家,大小宴会一天不落。
无论他走到哪儿,都如一颗璀璨的明珠般,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他无比怀念这种每日周旋于不同宾客之间、与各方权贵把酒言欢的日子,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
过去三年间,他遭受了太多同情、唾弃和白眼。
如今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姜长宁——曾经长袖善舞的天之骄子回来了。
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话也越来越少。
在一次次沉默中,我想,总有一天,我们的情分会耗尽的。
到那时,离开二字,便不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素素,明日苏家举办花朝会,你同我一起去吧。」
秦剑秋在我眼前挥了挥手,打断我的思绪。
秦剑秋,我最好的朋友,也是第一个知道我聋哑症痊愈的人。
她是秦家千金,秦家镖局在江湖中威名赫赫。
因自小被当男儿教养,故性格豪爽,不爱女红爱舞刀弄枪。
她脸色不自然道:
「听说,姜长宁也会去。」
我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花朝会,名义上是赏花鉴诗的雅宴,其实也是未婚男女互相相看的聚会。
他不带我,自行前去,剑秋也看出他存了另娶他人的心思。
我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和她说了,剑秋气得想砸桌子。
不好毁坏我店铺里的东西,就出去舞了套拳法。
风风火火地回来,泪眼汪汪道:
「当初要不是为我试药……你也不会得聋哑症。」
我拍拍她的手安抚:
「当年我路遇山贼,要不是你,我早就横尸荒野了。能为你解毒,我心里高兴。」
我顿了顿:
「况且若我真和他一拍两散,也全因他这个人薄情寡义,与我是否聋哑并不相关。」
剑秋点点头,把苏家的请帖交给我:
「那你更得和我一起去。若有误会,就当场解释清楚;若是他真负你,也要当场打他一顿出气!」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感情上的事,一味逃避不是办法。
隔日,果然遇到了姜长宁。
他一袭月白色锦袍,长身玉立,在一众男男女女中格外突出。
他身边正站着一粉衣女子,二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那女子满目含情,面带羞涩,与他站在一处,如一对璧人。
他看到我来了,初时是诧异,再来是慌乱。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想打手语,顾及他人目光,又不自然地放下手,轻声说:
「你怎么会来这儿?」
一个向来与他不对付的世家公子凑了过来:
「姜兄,这就是当初救你的那个医女吧?听闻是个喑人,你不打手语,人家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故意问得很大声,周围的人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过去三年间,我们遇过不少冷嘲热讽,每当那时,姜长宁总会坦然地握紧我的手,对我说不必在乎他人眼光,我是他的稀世珍宝,他们不懂。
而这一次,姜长宁狼狈地把我拽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他快速地打着手语:
「谁让你来这儿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你让我觉得很丢人。」
我心里一窒。
我为今日的雅宴盛装出席,即便我什么也没做错,仅我的存在,就会让他觉得丢人。
看着我瞬间惨白的脸,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深吸一口气压下不耐,正想找补几句。
「这位妹妹就是素素吗?」
那名粉衣女子探头过来。
「我是苏如云,幸会。」
说完,又俏皮地捂住嘴:
「我忘记她是喑人了,她能知道我说什么吗?」
姜长宁安抚一笑:
「无妨。她听不听得懂都没关系。」
没关系吗?是啊,反正我现在已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了。
苏如云点点头,羞涩地一笑:
「诗会要开始了,你可是说过一定会参加的,不许耍赖。」
姜长宁为难地看了我一眼,苏如云敏感地捕捉到他在犹豫,状似不经意地说:
「是舍不得素素吗?我刚刚听见不少人在议论你们呢。」
一句话便让姜长宁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越来越难以忍受别人把他和我联系在一起了。
他快速地比画了几下手语:
「今日,我有很多事要做,很多生意上的人脉都得打点。你静静待着,不要乱跑。等我忙完就送你回去。」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和苏如云一起走了。
苏如云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同为女子,我知道那一眼的意思,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