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之介拎起脚踏车的时候觉得脚踏车更重了,不过这只是错觉,因为肌肉已经运动过度开始疲劳了,力气自然比不得刚刚。
揪起衣领擦了擦汗水,才发觉上身的T恤也差不多汗湿了。
“啊—可恶!”辉之介气愤地大喊了一声,也不管路人对他侧目而视,继续快速前进,一路狂奔带来的风似乎吹走了部分的燥热,这才让辉之介感觉好了些。
已经傍晚,夏日的余晖却恋恋不舍未曾褪去,垂落的夕阳遍体通红,把周围的云彩也涂抹成漂亮的红色。
只是现在的辉之介没有余暇去观赏,粗喘着气一个劲地只想着快点快点再快点,把刚刚耽误的时间都追回来。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辉之介已经停了在刚刚经过的站牌下,这里是一个|-型的分叉口,自己是跟着巴士来的,又追到了前面去都没有见到京一,看来是往站牌后面的路走过去了,只是这路是通往山脚河边的,现在又是天快要黑的节奏,此时走山路的确有些危险,这样想着的辉之介心里更担心了。
提起脚踏车车头,辉之介踩着脚踏往后面赶去,路上石子很多,路面坑坑洼洼地,不过这条路还是常有人走动的,杂草很有规律地长在旁边,形成了一条小路。
“咿咿、哇哇!”一路上颠簸地厉害,辉之介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即使如此还是被路面颠簸得牙齿打颤,辉之介只好放弃继续骑行站定停了下来,看了看前面的路石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潮湿,这路看来是只能用跑的了。
不远处传来瀑布声,周围还没有看到京一的身影,辉之介直觉在瀑布那边有着什么,因此便把脚踏车丢在了路边,自己则小跑着往声音源头找去。
瀑布很高,水流也很急,不过在瀑布上游的河流两边却是难得好景致,因为水分充足,草地很是茂盛平整,来露营和爬山的人员也不少,因此还特地做了栅栏围起了危险的地方。
此时傍晚的山风很大,随着太阳下山,气温也比白天的降温了不少,不过现在正值夏季,反而是现在这个时候的风最是清爽宜人。
河水水面上漂浮着白色的粉末,被水流冲刷之后就没有了踪影,京一站在一个特意在瀑布上方建造的木桥上,从这里看瀑布尤为壮观。
可是京一并不是来观景的,京一手中捧着一个骨灰盒,盒子已经打开了,里面的粉灰随着风力飘散在空中,打转了几圈之后又被水汽打湿了然后飘落到水面,顺着水流被瀑布冲了下去。
手中的盒子渐渐空了,京一把盒子放在木板上,自己则站在栏杆旁边向下俯视,瀑布的声响很大,站在这里就听不到瀑布以外的声响了,京一想这样才好,这样的话他自己的心里就不会一直胡思乱想了。
跳下去的话应该不会感觉到太大的痛楚吧,水流这么急,或者会连他的尸体也找不到,京一这样想着,一条腿已经跨过了栏杆。
这样就好,从这个世界就这样消失的话就不会麻烦到其他人了,也不需要再为他办理葬礼,那真的是很麻烦,太麻烦了。
京一脑中此刻并没有多少想法,只觉得看着桥下面的瀑布的时候头晕得很,可是那个瀑布又像是有着地心引力一样在拉扯着他的身体要往那边去,京一晕晕乎乎地有些头重脚轻。
然后身体被什么拉扯着要往一边倒去,京一的手脚连动也动不了,仿似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光了,只有眼睛还能看得见,可是眼前也早已白光一样,亮得京一什么都看不清。
随后黑暗笼罩了过来,背部碰撞到了什么让京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原来还是会害怕,京一这才听清楚了自己心里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想死……
脑中似乎又看见了在黑暗中独自一人哭泣的自己的脸,周围一片黑暗,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一个,在哭泣,在感觉到无助……
死亡的恐惧让京一的头皮都麻痹了,全身僵硬地不像自己的,可是已经太迟了吧……他已经死了吗……
“……泽君!宫泽君!”
谁?谁在喊他的名字?
“宫泽君!”
耳边响起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声音太大了,大得让他的心脏猛得跳动了下,京一这才察觉自己还没有死,这样思考着,脑袋才渐渐清明起来。
还是会听到瀑布的声音,可是并没有水汽喷在脸上了,背部躺着的也是平滑坚硬的地方,有了这些认知之后,原本跳的有些失率的心脏慢慢规律起来,一下一下地,连呼吸也平稳了。
京一这才睁开了眼皮,夕阳余光因为升腾起来的水汽被折返得五光十色,此时反而很是光亮,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张满是关怀担忧的脸孔,有些下垂的眼角此刻也因为眼睛睁大而撑得微微上扬,鼻梁挺而直,嘴巴大张着还在用力呼喊他的名字,下巴一圈短短的胡须渣子印着淡淡的青色,头发还是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几缕发丝飘散在额间,此时看着却少了以往的邋遢,反而很有男人魅力。
“关谷……先生?”
看见面前的人是辉之介,这是连京一自己也觉得惊讶的事,可偏偏就是眼前的人把他救了下来,想着自己和他素昧平生,唯一的交集就是他的儿子是撞死了他妈妈的凶手,才见过几次面的人,连有感情也说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要来做什么?
心里好像有些什么涌现出来,酸酸的,暖暖的,却又觉得安心,让京一觉得很是怪异。
“呵,没事了,你不用怕。”辉之介还没平顺呼吸,可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京一从栏杆上救了下来,心情就已经无比畅快了。
辉之介咧开嘴对京一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的人也快要虚脱了,此时跨坐在京一身上也没有了力气挪动身体,只好用手撑着地面略作休息,另一只手则伸到京一脸颊处轻轻抹了抹:“我不会说出去的,就算是发泄也好,好好哭一场就没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