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穆站在仓库门口，黑袍无风自动，背后的眼睛图案像活过来一般缓缓转动。那双暗紫色的火焰眼睛透过面具，落在林默身上。
“就是你……”乌穆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某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杀了我的司祭，动了阴驿节点。”
林默没有回答。他在快速评估：对方的气息深不可测，至少是凶煞级，甚至更高。自己现在能量只剩140点，阴兵折损三个，剩下的七个也状态不佳。硬拼毫无胜算。
但千魂祭必须阻止。
“你在喂养一个不该醒来的东西。”林默开口，声音平静，“等它完全苏醒，第一个吃的就是你们。”
乌穆笑了。笑声难听得像破风箱：“无知。圣主醒来，我等都将获得永生，成为新世界的使徒。而你……将成为圣主苏醒后的第一顿美餐。”
他抬起右手。那只手枯瘦如柴，皮肤是青黑色的，指甲尖锐发黑。掌心向上，一团暗紫色的火焰凭空燃起，火焰中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在哀嚎。
“千魂祭已完成八百三十七魂。”乌穆说，“还差一百六十三魂。你，加上你的这些阴兵，正好补上缺口。”
话音落，他掌心火焰暴涨！化作一道紫色火柱，直冲林默！
林默早有准备，左臂一抖，拘魂锁如盾牌般在身前旋转，形成一道黑色屏障。同时脚下发力，向侧面急闪！
“轰——！”
火柱击中屏障，拘魂锁剧烈震颤！锁链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抵挡着紫色火焰的侵蚀。但火焰中那些人脸的哀嚎声直接穿透防御，钻进林默脑海！
那是数百个被献祭者的痛苦记忆，瞬间涌入！撕裂、焚烧、抽魂、碾碎……各种极致的痛苦叠加在一起，足以让任何人心神崩溃！
林默闷哼一声，七窍渗出鲜血。但他咬紧牙关，强行将这些杂念压制下去——阴天子权柄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那些属于“臣民”的痛苦，无法真正撼动“君主”的心神。
“哦？”乌穆有些意外，“居然能抗住魂焰灼心……你果然不简单。”
他收回火焰，双手在胸前结印。随着复杂的手印变化，仓库地面的法阵突然亮起刺目的血光！那些刻在法阵上的符文脱离地面，悬浮到半空，开始旋转、重组，最后化作一个直径十米的血色漩涡！
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地底深处的景象——
一条巨大的、断裂的黑色山脉（阴脉），山脉断裂处，趴着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不断蠕动的黑暗，表面有无数只眼睛在开合，每只眼睛的颜色都不同，但都透着纯粹的饥饿。
那就是噬阴之物，先天阴浊之精。
此刻，它的一小部分躯体已经从沉睡中醒来。那些睁开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漩涡，盯着仓库，盯着……乌穆献祭的魂魄。
“圣主！”乌穆狂热地跪拜，“您忠诚的仆人为您准备了盛宴！请享用吧！”
漩涡中伸出一条触手——不是实体，而是由纯粹阴气凝聚的、半透明的黑色触手。触手穿过仓库屋顶，探入法阵中央的黑色石柱。
石柱上那些人脸齐齐发出凄厉的欢呼！它们张开嘴，将从信徒那里抽取的魂魄精粹，混合着仓库内堆积尸体的死气，一起喷向触手！
触手贪婪地吸收着。每吸收一分，它的颜色就深邃一分，形态也凝实一分。而地底那个怪物，醒来的部分也更多一分。
“阻止它！”林默对剩下的七个阴兵下令，“攻击法阵！”
阴兵毫不犹豫，化作七道黑烟扑向血色漩涡！它们的长矛刺向漩涡边缘，想要破坏能量流动。
但乌穆只是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七声爆响几乎同时响起！七个阴兵在触碰到漩涡的瞬间，全部炸成黑雾！它们体内的阴气被漩涡强行抽取，反而成了噬阴之物的补品！
“愚蠢。”乌穆站起身，“圣主面前，区区阴兵也敢造次？”
林默瞳孔收缩。七个怨鬼级阴兵，一个照面就全灭了。这怪物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
但他没有慌乱。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靠阴兵取胜。
他在等。
等一个时机。
乌穆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在等援军？调查局那些废物？他们自身难保了。”
他拍了拍手。仓库两侧的阴影中，走出四道身影。
不是黑袍信徒，而是……四个被操控的活尸。他们穿着调查局的作战服，但面色青黑，眼神空洞，显然已经被炼制成傀儡。
为首的那个，林默认识——正是白天在便利店外见过的那个国字脸中年队长。现在他胸口有一个血洞，里面塞着一团蠕动的黑色物质，那是控制核心。
“认识一下。”乌穆语气带着嘲讽，“江城调查局第三特遣队队长，张振国。现在是我的‘尸傀队长’。他们本来是想来救人的，可惜……成了祭品的一部分。”
四个尸傀同时抬起手中的特制枪械，枪口对准林默。
“现在，你还有什么底牌？”乌穆问。
林默深吸一口气。他确实还有一张底牌，但那是最后的手段，用了之后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不过，现在不用也不行了。
他闭上眼睛，将全部意识沉入掌心纹路深处。
那里，有一个被封印的存在——不是系统，不是阴天子权柄，而是上次召唤白无常时，谢必安留下的一缕“无常印记”。当时谢必安说，这印记可以在危急时刻，短暂借用他的部分力量。
但只能用一次，而且代价是……三天内无法再使用任何阴司之力。
现在就是危急时刻。
“无常借法。”林默在心中默念。
掌心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道虚影——头戴高帽，手持哭丧棒，长舌垂胸，正是白无常谢必安的模样！
虽然只是虚影，只有本体百分之一的力量，但阴神的气息一出，整座仓库都为之震颤！
乌穆面具下的紫色火焰剧烈跳动：“阴神？！这怎么可能？！此界轮回已断，阴神不可能降临！”
“没有什么不可能。”林默睁开眼，此刻他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幽蓝色，声音也带着重叠的回音，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乌穆，你以活人献祭邪物，扰乱阴阳，罪当——魂飞魄散。”
他抬起右手。虚影随之抬手，哭丧棒对着乌穆，轻轻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但乌穆身前的空间突然塌陷！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碎！他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仓库墙壁上，墙壁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面具碎了。
露出下面那张脸——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脸！皮肤是青黑色的，布满细密的鳞片，眼眶深陷，鼻子只剩两个孔洞，嘴巴咧到耳根，露出里面鲨鱼般的尖牙。
“你……你是……”乌穆嘶吼，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恐惧。
林默（或者说，借用了无常之力的林默）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第二指，点向血色漩涡。
“封。”
虚影手中的哭丧棒化作无数白色纸幡，铺天盖地罩向漩涡！纸幡上金色的“封”字亮起，将漩涡牢牢封住！触手被切断，噬阴之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但暂时无法再汲取祭品。
第三指，点向黑色石柱。
“破。”
石柱表面出现裂痕！那些人脸的哀嚎变成惨叫，然后一个接一个炸开！八百多个被囚禁的魂魄得到解脱，化作无数光点，四散飞离。
千魂祭，被破了。
乌穆疯狂了：“不——！！！你毁了圣主的盛宴！你该死！！！”
他不再保留，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色的精血。精血在空中化作一个复杂的符文，然后融入他的身体。
乌穆的身体开始膨胀！黑袍被撑破，露出下面非人的躯体——青黑色的皮肤下，肌肉像蠕虫般蠕动，脊椎骨刺破背部，长出一排骨刺，双手双脚异化成利爪。
他彻底放弃了人形，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气息也暴涨，突破了凶煞级的界限，达到……厉鬼级！
“我要撕碎你！抽出你的魂魄，折磨百年！！！”乌穆（或者说怪物）咆哮着扑来！
速度太快！林默只来得及侧身，利爪擦过他的左肩，撕下一大块血肉！剧痛传来，但他咬牙忍住，右手并指如剑，刺向怪物胸口！
指尖幽蓝光芒凝聚，那是无常之力最后的余威。
“噗嗤——！”
手指贯穿怪物的胸膛，从背后透出！但怪物毫不在意，反而狞笑着抓住林默的手臂：“抓住你了……”
它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林默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炽热的金光从仓库外射来，精准命中怪物的头颅！
“砰——！”
怪物被轰飞出去，半个脑袋炸开！但它还没死，残缺的头颅在快速再生！
林默转头，看向仓库门口。
那里站着三个人。
苏婉，脸色苍白，左手捂着流血的右臂，右手握着一把金色的手枪，枪口还在冒烟。
她身边是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白发白须，手持桃木剑，剑身刻满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肩章上是少将军衔，面容冷峻，手中拿着一面铜镜，镜面正对准怪物。
调查局的援军，终于到了。
而且，来了真正的高手。
老者看着林默（以及他身后正在消散的无常虚影），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但很快恢复平静：“小友，你先退下，这妖物交给我们。”
林默点头，踉跄后退。无常之力开始消退，强烈的虚弱感涌上来，他几乎站立不稳。
苏婉快步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还……死不了。”林默喘息着看向怪物，“但它还没死……”
“我们知道。”军装少将沉声道，“张天师，布阵！”
道袍老者点头，桃木剑一挥，七面黄色令旗从袖中飞出，插在怪物周围，形成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天罡北斗，镇邪诛魔——启！”
令旗同时亮起金光，化作七道光柱，将怪物困在中间！怪物疯狂撞击光柱，但每撞一次，身体就冒起黑烟，伤势加重。
军装少将举起铜镜，镜面映出怪物的影像，然后——镜中的怪物突然燃烧起来！现实中的怪物也随之浑身燃起金色火焰，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圣主……救我……！！！”怪物嘶吼着，看向地底方向。
但那个噬阴之物，在千魂祭被破后，似乎失去了兴趣，缓缓闭上了那些睁开的眼睛，重新沉入沉睡。
没有回应。
怪物在金色火焰中挣扎、哀嚎，最后化作一堆焦黑的灰烬。
结束了。
林默松了口气，但随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前，他听到的最后声音，是苏婉的惊呼，以及那个张天师的低语：
“阴神借法……此子……莫非是……”
—
林默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墙壁刷成白色，有简单的家具：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窗外是暗红色的天幕，但从建筑风格看，这里不是义庄。
他坐起身，检查身体。左肩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没有大碍。体内的幽冥能量正在缓慢恢复，大概恢复了三分之一。阴天子权柄……确实被封印了，三天内无法使用。
门开了。
苏婉端着餐盘走进来，见他醒了，松了口气：“你昏迷了整整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林默问，“这是哪里？”
“调查局江城分部的地下安全屋。”苏婉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很安全，不用担心。”
餐盘里是简单的食物：压缩饼干、罐头肉、瓶装水。但在这种世道，已经是奢侈品。
林默没有客气，拿起就吃。他确实饿了。
苏婉在旁边坐下，看着他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张天师想见你。他是龙虎山这一代的天师，也是调查局最高顾问之一。”
“见我做什么？”
“你昨天用的……是阴神之力吧？”苏婉盯着他，“虽然张天师说那是‘请神术’，但我知道没那么简单。你身上的气息，和那些驭鬼者完全不同。”
林默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吃完最后一块饼干，喝了口水，才问：“码头区后来怎么样了？”
“乌穆死了，千魂祭被破，往生教在江城的势力基本瓦解。”苏婉说，“但我们去晚了一步，噬阴之物……或者说那个怪物，已经吸收了大半祭品。张天师说，它现在随时可能完全苏醒。”
“还有多久？”
“最多两天。”苏婉声音沉重，“七月十五，鬼门开。如果在那之前不能阻止它，江城……可能就没了。”
两天。
林默看向窗外。暗红色的天幕下，这座城市正在走向毁灭。
而他，只有三天无法使用阴司之力。
时间，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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