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寒意,吹得荒操场的野草沙沙作响。周垚看着雷耀眼中的光,那股子少年人的赤诚与决绝,像一簇火苗,瞬间燎过他沉寂已久的心。
他抬手,与雷耀的拳头重重撞在一起,闷响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好一句兄弟一辈子。”周垚的声音带着几分释然,“有这句话,就够了。”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远处凤凰中学的轮廓。月光洒在教学楼的墙上,那行用红漆写的规矩,在夜色里隐约可见。
“刘张海贪财又自负,还记恨着上次仓库那茬的仇。”周垚收回目光,语气笃定,“姜恒的话,他一定会信。但我们不能急,得给他点时间,让他把贪念攒足,把人手凑齐。”
“我等得起。”雷耀攥紧拳头,指关节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他眼里的狠劲,却比伤口更灼人,“我就是要让他带着最得意的小弟来,让他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尝尝当初在三中后巷,我挨的那些拳头!”
接下来的三天,凤凰中学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连空气里都透着紧绷的气息。
顾波带着几个心细的学弟,把学校周围的巷口、墙头都布上了暗哨。每人手里攥着一把晒干的狗尾巴草,袖口藏着削尖的竹片——只要看到刘张海的人出现,就立刻扔下草团,竹片划墙为号。他们甚至摸清了附近每条巷子的死角,画了张简易的路线图,标注着哪里适合埋伏,哪里方便撤退。
高艺则天天往表哥家跑,不仅敲定了援兵,还借来十几根胳膊粗的木棍,木棍顶端都用砂纸磨得光滑,又缠着防滑的布条。他还特意叮嘱表哥,援兵不用急着出手,先守在学校外围的路口,防止刘张海的人跑掉,等里面打得差不多了再进来收尾。
金波和陈豪负责加固废弃仓库的“战场”。他们把松动的桌椅腿用铁丝绑紧,又在仓库中央堆了几层桌椅,只留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那是特意给刘张海留的“请君入瓮”的路。仓库的横梁上,雷耀和高艺一起,偷偷挂了好几捆麻绳,绳头系着锋利的碎玻璃片,只等有人触发机关。
姜恒按计划,每天泡在东街的网吧里。他故意在刘张海的几个手下面前晃悠,装作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我们七子在仓库里藏了五哥的货,听说都是好烟好酒,还有几台游戏机……周垚哥还说,等风头过了,就分了,到时候我能拿一台呢……”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那些混混的脸色,看到他们眼里冒出的贪婪光,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装作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话像长了翅膀,当天下午就传到了刘张海的耳朵里。
刘张海当时正在游戏厅打拳皇,一听这话,手里的摇杆都差点掰断。他想起上次在仓库外,被高艺表哥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憋屈,想起老七哥交代的“收拾凤凰山七子”的任务,再想到仓库里的“货”,心里的火气和贪念瞬间搅在了一起。
他当即就想带人冲去凤凰中学,却被身边的疤脸小弟拦住了:“海哥,别急!这事儿有点怪。周垚那小子鬼得很,会不会是陷阱?”
刘张海愣了愣,往游戏厅外看了看,想起周垚那双锐利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可转念一想,凤凰中学那群毛头小子,就算有埋伏,又能怎么样?他手里有十几号兄弟,个个手里都有家伙,还怕他们不成?
“怕什么!”刘张海一把推开疤脸,嚣张道,“就算是陷阱,老子也能踏平了!不过……”他眼珠子一转,露出一抹阴笑,“我们不着急,等明天下午,学生放学的时候动手。到时候人多眼杂,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我们抢了货就跑,就算周垚有本事,也追不上!”
疤脸一拍大腿:“海哥英明!”
当天晚上,刘张海就开始召集人手,不仅喊来了自己的老伙计,还从别的地方借了几个狠角色,个个手里都拎着钢管木棍,磨刀霍霍,就等着第二天下午的行动。
而凤凰中学这边,顾波安插在网吧的暗哨,早就把刘张海的计划摸得一清二楚,连夜跑回小平房,跟周垚汇报。
煤油灯下,周垚看着手里的路线图,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好,来得正好。明天下午,就让他有来无回!”
雷耀一拳砸在桌上,眼里的光,亮得吓人。
第二天下午,太阳刚偏西,放学的铃声响过没多久,凤凰中学外的老槐树下,就晃过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领头的正是刘张海,他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夹克,头发染得黄黄绿绿,嘴里叼着烟,身后跟着十几个吊儿郎当的混混,手里的钢管木棍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都给我精神点!”刘张海吐掉烟蒂,狠狠踩了一脚,“进去之后,先把仓库里的货抢出来,再把那七个小兔崽子的腿打断!记住,动作快!”
“明白!”混混们跟着起哄,一个个摩拳擦掌,眼里满是贪婪和凶光。
刘张海一挥手,刚要带人往学校里闯,疤脸又拉了拉他的胳膊,指了指校门口:“海哥,你看,校门怎么没关?里面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刘张海往学校里看了看。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野草的声音,教学楼的门也虚掩着,静得有些诡异。
他心里的警惕又升起来了,可一想到仓库里的“货”,那点警惕瞬间就被贪婪压了下去。
“管他娘的!”刘张海骂了一句,率先冲了上去,“走!冲进去!”
一行人骂骂咧咧地冲进学校,直奔废弃仓库的方向。
仓库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隐约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是顾波和金波特意用旧衣服和稻草堆的“诱饵”,麻袋上还故意露了个角,挂着一包拆开的烟。
“货肯定在里面!”刘张海眼睛一亮,贪婪的光几乎要溢出来,他一把推开疤脸,率先冲了上去,一脚踹开仓库门,“给我搜!”
混混们一窝蜂地涌进去,刚踏进门槛,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
“刘张海!你的死期到了!”
是雷耀的声音!
刘张海猛地抬头,只见雷耀站在仓库的横梁上,手里攥着一根麻绳,眼神冷得像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仓库的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高艺带着人从门后冲出来,死死顶住门板,木棍撞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波吹响了哨子,尖锐的哨声划破寂静的校园。
仓库外,表哥的援兵立刻从各个巷口围了上来,堵住了所有出口。仓库里,金波和陈豪推倒了堆在墙边的桌椅,桌椅轰然倒地,瞬间形成一道屏障,把混混们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刘张海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他这才明白,自己掉进了周垚设的天罗地网里!
“周垚!你他妈阴我!”刘张海怒吼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站在阴影里的周垚,色厉内荏地喊,“老七哥不会放过你的!你敢动我,他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周垚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根木棍,木棍的顶端,缠着一圈亮闪闪的铁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眼神里的寒意,能把人冻僵:
“老七?”
他一步步走向刘张海,声音沉如寒冰,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要是敢来,我连他一起收拾!”
“刘张海,三中后巷的仇,姜恒的仇,还有我当年被他陷害、兄弟背叛的仇……”
周垚的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混混们,最后死死盯住刘张海,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今天,我们一起算清楚!”
仓库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把凤凰中学的影子拉得老长。仓库里,空气凝滞得像一潭死水,只剩下混混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少年们压抑不住的怒火。
刘张海的吼声在仓库里回荡,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看着步步逼近的周垚,看着横梁上眼神冰冷的雷耀,看着四周严阵以待的少年们,心里的恐惧像潮水般涌上来,却还强撑着色厉内荏:“周垚,你别太嚣张!老七哥的人就在附近,只要我喊一声,你们全都得完蛋!”
周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停下脚步,把玩着手里的木棍,嘴角的笑意更冷了:“老七?你以为他真的会来救你?他不过是把你当成一把刀,用完了,就该扔了。”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刘张海的心里。他想起老七哥平日里的冷漠,想起每次办事后那些不痛不痒的奖赏,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少废话!”刘张海猛地吼了一声,试图掩盖自己的慌乱,他回头冲着手下的混混们喊,“兄弟们,怕什么!他们就是一群毛头小子!给我上!砍翻他们,仓库里的货全是我们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混混本就被贪念冲昏了头,听到这话,瞬间红了眼,挥舞着钢管木棍,就朝着少年们扑了过来。
“雷耀,动手!”周垚一声令下。
横梁上的雷耀应声而动。他猛地拽紧手里的麻绳,横梁上早已绑好的几捆麻绳瞬间绷直,藏在麻绳里的碎玻璃片折射出冷冽的光。那些扑在最前面的混混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麻绳绊倒在地,锋利的玻璃片划破了他们的胳膊,疼得他们嗷嗷直叫。
“冲!”高艺一马当先,手里的木棍抡得虎虎生风,狠狠砸在一个混混的钢管上。“铛”的一声脆响,混混被震得虎口发麻,钢管脱手而出。高艺趁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那混混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金波和陈豪背靠背,守在桌椅屏障的缺口处。金波胖乎乎的身子像一堵墙,死死挡住两个混混的进攻,陈豪则瞅准时机,用木棍狠狠敲打他们的手腕。每一下都精准狠辣,打得混混们惨叫连连,手里的家伙纷纷落地。
顾波虽然文弱,却一点也不慌乱。他手里拿着一把提前准备好的石灰粉,瞅准机会就往冲过来的混混脸上撒。石灰粉迷住了混混的眼睛,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只能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姜恒躲在仓库的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木棍,眼睛瞪得溜圆。看到一个混混朝着顾波扑过去,他咬了咬牙,猛地冲出去,一棍子砸在混混的背上。“不准欺负我兄弟!”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响亮。
混混吃痛回头,看到姜恒这副瘦小的样子,顿时怒了,挥着拳头就朝他打过来。姜恒吓得一哆嗦,却没有退缩,死死地攥着木棍,瞪着混混。就在这时,顾波冲过来,一把推开姜恒,将手里的石灰粉狠狠撒了过去。
仓库里乱成一团。木棍碰撞的闷响、混混的惨叫声、少年们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而雷耀,自始至终都站在横梁上,目光死死锁定着刘张海。
刘张海看着手下的混混一个个倒下,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他知道,今天要是栽在这里,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他咬了咬牙,从腰间掏出一把弹簧刀,寒光一闪,就朝着离他最近的金波扑了过去。
“金波小心!”雷耀的吼声瞬间响起。
金波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看到闪着寒光的弹簧刀,吓得脸色惨白,一时间竟忘了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雷耀从横梁上纵身跃下。他像一只矫健的雄鹰,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地落在刘张海身后。还没等刘张海反应过来,雷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刘张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里的弹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雷耀没有停手,他想起三中后巷的屈辱,想起那些被刘张海欺负的日子,想起李婷玉离开时的背影,怒火瞬间冲上头顶。他拽着刘张海的手腕,猛地往前一拉,又狠狠往后一甩。
刘张海的身子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木屑。
雷耀一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他缓缓抬起脚,踩在刘张海的背上,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刘张海,还记得三中后巷吗?你说我是废物,说我一辈子都只能被你欺负!”
刘张海被踩得喘不过气,只能拼命挣扎:“雷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了我……”
“错了?”雷耀冷笑一声,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当初你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他蹲下身,一把揪住刘张海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我告诉你,”雷耀的声音一字一句,带着少年人的决绝,“我雷耀,再也不是那个任你欺负的怂包了!”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哐当”一声撞开。表哥带着援兵冲了进来,看到仓库里的景象,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小子们,干得漂亮!”
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混混,看到援兵进来,瞬间没了斗志,纷纷扔下手里的家伙,抱头蹲在地上。
周垚走到刘张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刘张海,你输了。”
刘张海趴在地上,看着周垚,眼里满是不甘和恐惧:“周垚……你敢动我……老七哥不会放过你的……”
“老七?”周垚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脸颊,声音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寒意,“我等着他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仓库的破洞,洒在少年们的身上。他们满身尘土,脸上带着伤痕,却一个个笑得格外灿烂。
雷耀看着身边的兄弟,看着满地狼狈的混混,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