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画画
说着，夏悦蝶在他身旁的草地上轻盈坐下，裙摆像一朵盛开的野花。
她的视线立刻被那个帆布包吸引，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快，快！帮我把里面的宝贝都请出来！”
顾舟依言拉开拉链，一个井然有序的小世界展现在眼前。
素描本、不同型号的铅笔、擦得净的橡皮、一小盒棱角已被磨得圆润的彩铅，还有一块轻便的画板，每一样都安放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么齐全？”
顾舟有些惊讶。
“那当然啦！”夏悦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俏皮地皱了皱鼻子。
她没有急着接过画板，反而像变魔术一样，从连衣裙的口袋里掏出两棒棒糖。
她熟练地拆开其中一的糖纸，将那团晶莹剔透的糖果径直递到顾舟嘴边：
“喏，补充点能量！”
顾舟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棒棒糖，微微一愣。
那甜腻的果香仿佛带着温度，驱散了他心头的一丝阴霾。
他随即莞尔，尝了一口。
草莓味的，很甜。
那股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温柔地冲淡了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苦涩。
夏悦蝶弯了弯眸子，满意地撕开另一塞进自己嘴里，小腮帮子立刻鼓鼓囊囊的，像只囤积着坚果的松鼠。
她含着糖，双手向后撑在柔软的草地上，仰头望着那片被水洗过的湛蓝天空，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可惜今天没有彩虹了，我本来还想画彩虹呢。”
顾舟学着她的样子，将目光投向无垠的天际，笑了笑：
“彩虹是可遇不可求的，哪能天天都有。”
“今天没有，以后总会有的嘛！”
夏悦蝶猛地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语气里充满了笃定和期待：
“只要经常来看，总能等到的！”
看着她身上那股仿佛永远不会枯竭的活力与希望，顾舟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原来情绪真的会感染，和她待在一起时，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总觉得你好像每天都很开心，没什么烦恼似的。”他忍不住说道。
“烦恼当然有啦，”夏悦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一丛葱翠的小草，
“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比如……画画。”
她说着，忽然灵机一动，猛地坐直身体，兴奋地看着顾舟：
“对了，孤舟，我来教你画画吧！”
“啊？我？”
顾舟连忙摆手，嘴里还含着糖，说话含糊不清，“我不行的，我从来没画过，手笨得很。”
“哎呀，试试嘛，画不好也没关系呀！”
夏悦蝶不由分说地拿起一支铅笔，塞进他温热的手心里，
“我告诉你哦，画画的时候，眼睛里、脑子里就只有线条和光影，什么烦心事都能暂时忘掉，很神奇的！”
看着她那双清澈眼眸里满是鼓励与期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握紧了那支铅笔。
“那……我试试看。画得不好，你可不许笑我。”
“保证不笑！”
夏悦蝶立刻举起三手指，一脸严肃地发誓，随即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低头拿起画板，熟练地用夹子固定好一张素描纸，蜷起双腿，将画板稳稳地架在膝盖上，瞬间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你看哦，”她一边用铅笔在纸上轻轻勾勒，一边用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讲解着：
“我们就画这条河流吧。先确定要素：河流、草地、柳树……
然后不用管细节，规划好构图，就是明确你想画的这些要素大概在纸的哪个位置。”
“比如这条地平线，大概在纸的下方三分之一这里。
这棵柳树，它的主是这条有力的线，枝是这样柔软地垂下来……”
她一边画，一边絮絮叨叨地分享着绘画的小秘密，语气轻松又耐心。
“还有哦，画画讲究近大远小，明暗面也要处理好。
你看那边的河水，光打在上面，不是一片死白，是有深浅变化的，可以用不同的笔触来表现。
还有远处的草丛，我们不需要一画，可以看成是一团团有明暗的色块……”
顾舟起初还很拘谨，握着笔的手指都有些僵硬，生怕自己会画得一塌糊涂。
但听着她温和的讲解，看着她被阳光勾勒出的专注侧脸，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目光完全被她灵动的笔尖所吸引。
夏悦蝶画得很快，也很专注。
铅笔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寥寥数笔，景物的轮廓和神韵便跃然纸上。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幅生机盎然的风景图就完成了。
“怎么样？”
她放下笔，献宝似的将画板转向顾舟，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又有些期待评价的紧张。
顾舟看着纸上那熟悉的场景被如此灵动地再现，心中由衷地感到佩服。
“画得真好，这河水像是在流动一样！”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夏悦蝶顿时笑开了花，眼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
她小心地将那张画取下来，大方地递给顾舟：“那送给你啦！”
“送给我？”
顾舟有些意外，随即郑重地双手接过，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谢谢，我会好好收着的。”
“不客气！”
夏悦蝶拍了拍手，又在画板上放了一张崭新的画纸，看着顾舟灿烂一笑：“现在轮到你了，孤舟同学！”
顾舟看着那片纯白的画纸，顿时又感到压力山大，本能地想要推拒。
“我真的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快嘛快嘛！”
夏悦蝶开始耍赖般地摇晃他的胳膊，声音软糯，
“就当是完成作业啦，老师我可是把毕生功力都传授给你了！”
拗不过她的坚持，顾舟只好硬着头皮，拿起铅笔，学着夏悦蝶刚才的样子，将目光投向眼前的风景。
起初，他的笔触还很生涩、犹豫，像蹒跚学步的孩童。
但渐渐地，正如夏悦蝶所说，当他全神贯注于如何用线条去描绘眼前的光影时，脑子里那些关于现实的烦恼，仿佛真的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纸上这方小小的天地。
他沉浸其中，甚至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夏悦蝶，表情从最初的鼓励，慢慢变成了惊讶，再到难以置信。
因为顾舟下笔越来越流畅，就连构图、比例、透视都呈现出惊人的准确。
虽然他用的线条还略显稚嫩，缺乏专业技巧，但整幅画的雏形已经非常完整和生动，本不像一个第一次拿起画笔的新手。
“我的天……”
夏悦蝶忍不住小声惊呼，她凑近一些，看着顾舟笔下逐渐成型的画作，眼睛瞪得大大的，
“孤舟，你、你确定你这是第一次画画？”
顾舟被她的话从专注的状态中唤醒。
他停下笔，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画，又看了看夏悦蝶：
“是啊，我就是跟着感觉画，好像……也不是很难？”
他自己也有些惊奇，握着笔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场景似乎能很自然地通过手复制在纸面上。
“这哪里是不难，你这是天赋异禀啊！”
夏悦蝶激动地盯着画纸，“只看我画了一遍，你就能画到这种程度，太厉害了！”
在夏悦蝶不住的惊叹和鼓励中，顾舟继续完善着细节。
当最后一笔落下，一幅构图完整、形神兼备的河边风景素描呈现在两人面前时，连顾舟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他之手。
夏悦蝶越看这画越喜欢，她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充满期待：
“孤舟，你这幅画送给我好不好？我们交换！你拿我的，我拿你的！”
顾舟看着自己这幅意外的“作品”，再看到夏悦蝶那毫不作伪的喜爱之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好，我们交换。”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交换的画作收好，相视而笑。
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像一层金色的薄纱。
他们就坐在河边，偶尔聊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
直到夕阳在天际半遮半掩，将云彩染成绚丽的橘红，顾舟才不得不从这片刻的桃源中抽身，考虑起现实的问题。
他看了眼手机里那少得可怜的余额，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用一种近乎珍视的语气开口：
“今天……谢谢你教我画画。我请你吃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