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4
陆平远冲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紧缩。
他看见我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散，如雾似幻。
“许吟雪！”
他嘶吼着扑过来，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医护人员惊恐地后退，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平远跪在地上，双眼通红。
他愤怒又疯狂地瞪着还在震惊中的医生们，嘶吼开口。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吟雪会突然消失？”
我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崩溃的样子。
心莫名得平静。
他踉跄着站起来，一把拽起身边男医生的衣领。
“吟雪呢？说！你们把吟雪弄到哪里去了？”
那男医生害怕的声音颤抖，“我……我不知道。”
“刚……刚刚摘掉她的肾，她就消失了……”
“你放屁，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说！”
陆平远挥拳欲打，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是……是吟雪？！”
他将医生扔在地上，赶忙掏出了手机。
这是一条定时发送的短信。
「平远：
当你看到这条消息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
别担心，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希望你未来能幸福。——吟雪」
陆平远的手剧烈颤抖着，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不是这样的……”
他摇着头，突然冲向手术室门口。
“吟雪！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回声在墙壁间碰撞。
我漂浮在空中，看着陆平远发疯般地冲进每一间病房寻找我的身影。
他的白衬衫沾满了血迹，头发凌乱，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陆先生！”
护士们试图拦住他，“您冷静一点！”
“滚开！”
他甩开所有人，一拳砸在墙上，“许吟雪！你给我出来！”
他的指节渗出鲜血，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我伸手想触碰他，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
原来灵魂是没有温度的。
找了一番却始终没有我的踪影。
他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
“我早该发现的……她今天那么反常……”
记忆如水般涌来。
她说不必送她回家时的落寞眼神；
她答应捐肾时平静的微笑；
她说“再无瓜葛”时颤抖的嘴唇…………
“我真是个……”
他痛苦地呢喃。
这时，许悦安从中清醒过来。
她看到陆平远的瞬间，便捏出了娇弱可怜的语调。
“平远哥……我疼……”
陆平远猛地回头，眼神却冷得可怕。
许悦安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神情瑟缩。
“平……平远哥，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可陆平远却目光愈发阴鸷，一把掐上了她的脖子。
“要不是你，我的吟雪也不会消失！”
整个病房鸦雀无声。
我惊讶地看着失控的陆平远。
前世他从未对许悦安说过一句重话，现在却……
许悦安试图挣扎。
“平远……平远哥…………”
陆平远却掐得愈发用力。
“如果不是你自，她怎么会……”
他突然顿住，眼神锐利地盯向许悦安。
“等等，你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许悦安脸色煞白。
“我……”
医生话道。
“检查结果显示，许悦安小姐服用的只是普通维生素，但剂量过大导致……”
“维生素？”
5
陆平远的声音冷得像冰，“所以你本没想自？”
许悦安慌了。
“不是的，我以为那是……”
“你骗她捐肾。”
陆平远一字一顿，“就为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疯狂翻找手机，点开许悦安发给我的那张照片。
放大，再放大。
照片角落里，隐约可见一瓶维生素药瓶。
“你设计了一切……”
陆平远的声音颤抖，“就为了她离开我？”
许悦安哭了起来。
“平远哥，我是真的爱你啊……”
陆平远却转身就走。
“你去哪？”
许悦安喊道。
“找她。”
他头也不回，“哪怕翻遍全世界。”
我跟着陆平远飘出医院。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倔强。
他先是回到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公寓，每个房间都找遍，甚至打开衣柜检查。
他抚摸着衣柜里的衣服，流着眼泪。
然后又开车去了我常去的咖啡厅、书店，甚至小时候的孤儿院。
孤儿院院长疑惑地看着他，“陆先生，吟雪没跟您一起来吗？”
陆平远红了眼眶，一时无言。
夜深了，他疲惫地回到公寓，坐在我们曾经的婚床上发呆。
手机突然响起，是陆母打来的。
“平远，听说吟雪出事了？”
“嗯。”
他声音沙哑。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那你和许悦安的婚约也得推迟了。”
男人瞳孔一震。
“和许悦安？不是和吟雪吗？”
陆母在电话那头疑惑道。
“你不是一直讨厌那许吟雪吗？我还以为你会换人结婚你会开心呢。”
陆平远的手指死死攥紧手机，骨节泛白。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妈，我从来没说过要娶许悦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可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喜欢的是许悦安吗？”
“那都是误会。”
他像是被抽了力气，颓然倒在床上。
电话那头，陆母没有听出他的沮丧。
“唉，吟雪这小姑娘也是可怜。听说这次本来许老爷子定的是她，可没想到，她主动去换了人。”
“什么？！”
陆平远瞬间拔高了语调。
“你是说，是她主动提出要换人的？”
“是啊，那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说什么‘不想再勉强了’。”
陆母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电话挂断后，陆平远呆坐在床边，眼神空洞。
我飘到他面前，想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却只能徒劳地穿过他的身体。
“原来……是你主动放弃的。”
他喃喃自语，“为什么？”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那天我们的对话。
“你想结婚的女人是我表妹许悦安，对吗？”
“是又如何？你故意问这个是来恶心我的吗？”
“我可以成全你们。”
“砰！”
手机被狠狠砸在墙上。
陆平远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我都说了些什么……”
他疯狂捶打自己的头，“我怎么能那样对她！”
我飘在空中，看着他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6
陆平远更加疯狂地寻找我。
他先是冲回我们的婚房，把每个房间都翻得底朝天。
衣柜里我的衣服还整齐挂着，梳妆台上的护肤品一字排开，仿佛我只是暂时出门。
他抓起我常用的那瓶香水，疯狂按压喷头，让熟悉的气息充满整个房间，然后跪在地上，把脸深深埋进我的睡衣里。
“许吟雪……你出来……”
他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我知道你在躲我……”
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又开车去了我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老板娘惊讶地看着这个西装凌乱、双眼通红的男人闯进来。
“陆先生？吟雪今天没来啊。”
“她来过！她一定来过！”
他失控地抓住老板娘的肩膀，“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任何东西？”
被吓坏的老板娘直摇头。
陆平远颓然松手，转身时碰倒了一把椅子。
他恍惚地看着地上洒落的咖啡渍，忽然想起上个月，我就是在这里安静地坐了一下午，而他当时正陪着许悦安。
城市那么大，他却不知道去哪里找我。
最终他去了爸爸的办公室，像个罪人一样跪在爸爸面前。
“求您告诉我吟雪去哪了……我知道错了……”
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声音哽咽。
“我会用一辈子补偿她……”
爸爸红着眼眶，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她临走前，把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了你。”
陆平远颤抖着接过文件，看到末尾我的签名时终于崩溃。
那些股份是我父母给我留下的全部遗产，是我在许氏集团立足的本。
“她……她还说了什么？”
爸爸望向窗外，声音沙哑。
“她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陆平远几近崩溃，他膝行到爸爸的跟前，抱住他的大腿。
“爸爸，您一定也是和他们一样，在骗我对不对？”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吟雪的态度那样差。”
“我不该对悦安有所偏爱，求求您让吟雪再给我个机会吧！”
他声泪俱下，可爸爸却叹了口气。
“平远，接受现实吧。吟雪她……已经不在了。”
7
从许氏集团出来，陆平远失魂落魄地开车，竟鬼使神差地来到前世我跳海的那片悬崖。
咸涩的海风呼啸而过，浪花拍打着礁石，溅起冰冷的水珠。
他站在崖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西装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吟雪……”
他对着漆黑的海面呢喃，“我感受到你的气息了，你是不是在这里？”
我飘在他身旁，想拉住他却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身体。
他又往前迈了半步，皮鞋边缘已经悬空。
碎石子滚落悬崖，许久才传来落水的回响。
“如果我跳下去……”
他低头看着汹涌的海浪，“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
我的心揪成一团，疯狂阻止却徒劳无功。
就在他身体前倾的瞬间，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母亲”两个字疯狂闪烁。
陆平远麻木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陆母尖锐的声音。
“平远！立刻取消和许悦安的婚约！”
“……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找我，几乎忘记了要和许悦安结婚的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母又愤怒至极地继续开喷。
“那个贱人！她居然和有妇之夫在你们婚房里鬼混！”
“现在全网的视频都在疯传！”
“而且被扒出来，他们已经鬼混了将近一年了！”
陆平远只觉得脑袋发懵，许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他缓缓蹲下身，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大笑。
那笑声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陆母被他吓得止了声，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平远，你……你怎么了？”
陆平远却只是一味的笑，然后便是哭。
“妈妈，我弄丢了……是我把吟雪弄丢了。”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我一直阻止他和许悦安靠近，是为了他。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挂断电话，抓起一块尖锐的礁石，狠狠砸向自己的左手。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似乎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抵消他内心的苦痛。
“吟雪！你回来好不好，我错了，吟雪！”
他哭着呼喊着我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海风。
8
陆平远在悬崖边坐了一整夜。
天亮时，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中一片死寂。
西装上沾满了血迹和沙土，左手伤口已经凝结成暗红的痂。
他回到市区，直接闯进了许悦安的家。
许悦安正对着镜子化妆，见到他立刻挤出眼泪。
“平远哥，你终于回来了……”
“你不知道，这些天我被那些胡说八道的网暴害得有多惨！”
她说着就要扑进陆平远的怀中，却被他一下推到在地。
陆平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在看一具尸体。
“你真是恶心。”
许悦安瞬间脸色煞白，嘴唇颤抖。
“是……但那都是他强迫我的！”
陆平远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播放了那段在网上疯传的视频。
视频里，许悦安的脸和娇媚的声音十分清晰。
眼见事实无法抵赖，许悦安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
“你们算计我多久了？”
陆平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年？两年？”
“在我面前装出纯白无暇的模样，背地里却和人乱搞？”
“不……不是这样的……”
许悦安爬过来想抱他的腿，却被他厌恶地踢开。
“你知道吗？”
他蹲下身，掐住许悦安的下巴，“吟雪为了救你，消失了。”
许悦安瞳孔骤缩。
“什……什么？”
“她把肾给了你，然后就像泡沫一样，在我眼前消失了。”
陆平远的声音哽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谎言！”
他猛地松开手，许悦安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陆平远转身离开前，丢下这句话。
接下来的子，陆平远像变了个人。
他接手了许氏集团，以雷霆手段整顿公司，将许悦安和她情夫的所有丑闻公之于众。
曾经光鲜亮丽的许悦安，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陆平远，则复一地守在我们曾经的家里，对着空气说话。
“吟雪，今天公司签了个大单子，你一定会高兴的。”
“吟雪，院子里的玫瑰开了，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吟雪……我梦见你了……”
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渐消瘦的脸庞，心如刀割。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放手吗？
可惜，没有如果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意识也开始模糊。
这是灵魂即将消散的征兆。
可我真的好想再碰碰他……
或许是念力过于强大，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充满了全身。
我的指尖竟在刹那间有了实体，轻轻触碰到了陆平远的肩膀。
他猛地僵住，缓缓转身，瞳孔剧烈收缩。
“吟雪……？”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伸手想要抓住我，却再次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的实体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很快又变回了半透明的灵体状态。
陆平远疯了一般在房间里四处摸索。
“你在哪？求求你出来……”
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痛得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将我拉向窗外。
“不要……”
我拼命挣扎，却无法抵抗这股力量。
陆平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我飘浮的位置。
“吟雪！别走！”
他扑向窗户，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我的意识再次模糊，最后的画面是陆平远跪在窗前，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名字。
黑暗笼罩了一切。
突然，我听到了系统的一声长叹。
【真是一对痴男怨女，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吟雪？吟雪！”
我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陆平远正紧紧握着我的手。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我……没死？”
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陆平远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没有，你没死，他们在河边发现了你的身影。”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这才想起了最后那一刻，系统对我说的话。
【罢了，既然他知错了，我就成全你们一次吧。】
陆平远将我的手贴在他脸上，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我的指尖。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重复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虚弱地笑了笑，“许悦安呢？”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我把她送进监狱了。”
“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他看向我，目光再次变得柔和。
“吟雪……”
“如果你愿意，我想重新追求你。”
我愣住了。
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不用急着回答我。”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手背，“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这一次，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