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医院的争吵像一刺,扎在杜薇的心头。
秦明最后那个冰冷、绝望的眼神,和他额角纱布渗出的暗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份被他扔到她面前、又在她盛怒之下签字的离婚协议,更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让她烦躁不安。
“他简直不可理喻!”私人飞机上,杜薇揉着发痛的太阳,对身边的陈默抱怨,“竟然用离婚来威胁我?他明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陈默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和舒缓神经的药片,声音温柔体贴:
“杜总,您别气了。秦先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加上受伤心里不痛快。
等他冷静下来,自然会明白您的苦心。”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自责,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要跟进那个,也不会让秦先生误会,还连累您和他吵架……”
看着他额角已经拆线却依旧明显的疤痕,杜薇的心又软了下来。她接过水杯,语气缓和了些:
“不关你的事。是他自己变得越来越多疑,越来越不像从前了。”
飞机降落在普吉岛,碧海蓝天,椰林树影,瞬间包裹了她。
陈默的陪伴无微不至,他精心安排了一切,从潜水到 SPA,从米其林晚餐到私人海滩的漫步。他
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与依赖,极大满足了她的掌控欲和被需要感。
期间,她不是没想起过秦明。
偶尔在独处的瞬间,医院里秦明苍白的脸会闪过脑海。
她拿起手机,手指悬在秦明的号码上,但最终总是被陈默适时出现的关怀打断。
或者被她自己心头那股未消的怒气按下,凭什么要先低头?明明是他不对!就该冷他几天,让他知道自己错了!
况且,陈默因为“工伤”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总是紧紧抱着她说“杜总,我只有您了”。
这种全然的依赖,让她无法狠心抛下他,于是,她告诉自己,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也让秦明好好冷静一下。
她甚至赌气般地将秦明的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那种莫名的、越来越强的心慌感再次攫住了杜薇
她驱车回家,一路上还在想着,等下见到秦明,如果他态度好点,承认错误,她或许可以考虑……不离婚。
然而,推开家门,迎接她的是一片死寂。
8
玄关处,秦明常穿的那几双鞋不见了。
客厅整洁得过分,属于他的水杯、杂志、他惯用的那个靠垫,全都消失了。
她心头一跳,疾步走进卧室——衣柜里,他那一侧空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衣架。
书房里,他视若珍宝的专业书籍、那些写满笔记的手稿、甚至他常用的那台电脑,全都无影无踪。
整个房子,属于秦明的痕迹被抹除得净净,就像他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杜薇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秦明?”她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
她疯了似的翻找手机,将秦明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颤抖着拨过去。
“嘟……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她不甘心,又拨打他几个好朋友旁敲侧击,得到的回应要么是“不清楚”,要么是“很久没联系了”。
所有人都像是在帮她,又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恐慌,如同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秦明不是开玩笑,他不是在赌气,他是真的要离婚。
“不……不会的……”她喃喃自语,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懊悔和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想起他后脑勺着地时那声闷响,想起他流血时苍白的脸,想起那个早已签字的离婚协议书。
原来他当时是认真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简洁到残酷:
「杜女士,离婚协议已生效,请于明上午九点,准时到达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秦明。」
没有称呼,没有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通知。
杜薇看着那条短信,眼前一阵发黑。她疯狂地回拨过去,依旧是关机状态。
她试图发短信,手指颤抖地敲打着屏幕:「秦明!你在哪里?我们谈谈!我知道错了!我不要离婚!」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我的新公寓在高新区,视野开阔,装修简洁,没有任何过去的影子。
师兄给我们的新公司取了名,叫“明启科技”。
他说,秦明,这是你的新生,也是我们事业启航的地方。
我开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新的技术攻坚中。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麻痹痛苦。
再次想起杜薇,是收到张律师通知我可以领结婚证了,于是我给杜薇发去短信。
至于她的回复我无心理会。
第二天,我在民政局等到天黑,都没见到杜薇的影子。
我不耐烦的给她带电话,
“杜总?你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被我这声疏离的“杜总”噎住了。再开口时,她的语气慌张:“秦明,我已经把陈默调去负责海外分部了,不离婚了好不好?都是误会。”
误会?调走陈默?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觉得这只是一场可以轻描淡写揭过的“误会”。
她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调走”陈默,仿佛这样就能一切回归原状。
“杜薇,”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9
“那是你我签的!我当时在气头上!”她的语气听起来快哭了。
“是吗?”我淡淡反问,“那么,在普吉岛度假的这一个月,你的气消了吗?”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脸上错愕又慌乱的表情。她大概以为我不知道,或者说,她本就没在意过我是否知道。
在师兄帮我调查公司注册事宜的间隙,他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说看到杜总和她那个小秘书陈默在普吉岛的照片被人发在朋友圈了,姿态很亲密。
当时我正对着电脑调试代码,只是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然后“嗯”了一声。
多么讽刺。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这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请你遵守协议,按时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具体时间,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秦明!你非要这样吗?”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我们见面谈谈!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我打断她,声音疲惫而决绝,“杜薇,我们之间,早在你为了他,把我推倒在地头破血流的那一刻,就已经无话可谈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电话那头的急切,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我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感觉腔中那股积郁了许久的浊气,终于慢慢消散。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师兄发来的消息:「新技术框架测试通过了,就等你明天来拍板。兄弟,未来是我们的。」
我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回复了一个字:嗯!
杜薇从未想过,那个向来温顺隐忍的陈默,在被通知调往海外分部时,会露出那样狰狞的面孔。
他冲进她的办公室,猩红着双眼吼道:“我不去!杜薇,你利用完我就想一脚踢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杜薇蹙眉,强压着不悦:“陈默,注意你的身份!这是公司的安排……”
“安排?是为了安抚你那个没用的丈夫吧!”陈默嗤笑,语气充满了鄙夷和破罐破摔的狠厉。
“你以为秦明是怎么受伤的?是我自己撞的!是我诬陷他的!我告诉你杜薇,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想甩掉我,除非我死!”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杜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脑海中却清晰地回放出当时秦明苍白着脸,徒劳地辩解“不是我”的样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懊悔与愤怒席卷了她。
“滚。”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陈默,你被开除了。现在,立刻,滚出我的公司,滚出我的视线!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后果。”
10
陈默对上杜薇那双淬了冰的眸子,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最终只能狼狈地摔门而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但杜薇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恐慌,如同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不,她不能失去秦明。
她动用了所有关系,查到了秦明的新住址,她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她都在构思着道歉的措辞,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的糊涂,如何弥补对他的伤害。
她相信,只要她放下身段,秦明一定会心软。
毕竟,他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
当她终于按照地址找到那栋公寓楼,并在楼下堵到刚刚外出归来的秦明时,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秦明!”她唤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秦明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种眼神让杜薇的心猛地一沉。
“我们谈谈,好吗?”她放软了语气,
“我知道错了,秦明。我不该相信陈默,不该……推你。但我当时真的是气糊涂了,公司压力太大,我……”
“杜总。”秦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声音疏离而客气,
“如果您想明白要去民政局了,我的律师会跟您对接。如果是别的事,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不是的!”杜薇急忙道,
“我是来道歉的!秦明,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知道我忽略了你,我以后一定会改!
陈默我已经开除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之间!我们……我们重新开始,行吗?”
她试图去拉秦明的手,却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
“重新开始?”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杜薇,我已经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了。”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杜薇的心脏。
她脸色煞白,想要辩解,却发现所有语言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
“不必再说了。”我再次打断她,眼神里是不耐烦的厌倦,
“杜薇,我们结束了。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我转身走进了公寓楼的大门。
11
接下来的几天,杜薇开始了她的“弥补”行动。
昂贵的鲜花、限量版的腕表、我曾经随口提过感兴趣的电子产品……
这些东西开始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我的公寓楼下,或者公司前台。
起初,我只是让物业和前台同事直接拒收。
但她似乎并不死心,东西依旧照送不误。
这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感动,只觉得厌烦。
她似乎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的意愿,永远在用她认为“好”的方式,强行介入别人的生活。
“师兄,跟楼下前台和保安都打个招呼,以后只要是她,或者她公司名义送来的任何东西,一律不收。如果对方坚持放下,就直接当作垃圾处理掉。”
师兄了然地点头:“明白。需要我再‘提醒’一下杜总吗?”
我摇摇头:“不必了。如果她通过其他渠道联系公司谈业务,由你全权处理,我不参与。”
见她还是不死心,我直接把她告上了法庭,由于之前签的离婚协议书,判决下的很快,我顺利的拿到了离婚证。
走出法院,我远远就看到杜薇狼狈不堪的身影,那也是我见杜薇的最后一面。
半年后,我站在明启科技新落成的研发中心的巨大落地窗前,师兄递给我一杯咖啡,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明明,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我接过咖啡,抿了一口, “关于杜薇的?”
能让师兄这样欲言又止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嗯。”师兄叹了口气,“杜氏集团,上周正式宣布破产清算了。几个大接连失败,核心团队被对家挖走,资金链彻底断了。”
我“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还有……”师兄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
“圈子里在传,她身体垮了,住院了。说是胃癌,晚期。跟她这两年酗酒无度有关系。”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
胃癌……晚期。
这几个字像几颗小石子投入湖面,漾开一圈微澜,但很快便沉底,消失无踪。
“师兄,”我转过身,看向他,眼神清明,“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师兄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地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明白。不提这些了。下午的方会议,资料都准备好了吧?这可是我们打响名头的关键一战。”
“放心。”我嘴角牵起一个真实的、带着些许锐气的笑容。
我拿起桌上准备好的会议资料,内心一片坚定与平和。
至于那段埋葬在过去的婚姻和那个名为杜薇的女人,它们早已在我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