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话昭阳》第2章 祸从天降
申时一刻，金銮殿上礼部尚书郭大人主持太子成婚大典！文武百官肃立在朝堂之上，皇上身穿龙袍精神抖擞的端坐于龙椅之上，皇后娘娘身穿明黄凤袍分坐一侧，端庄优雅，母仪天下。
“臣启奏陛下，吉时已到可否行大典？”郭大人躬身请示皇上。
“开始吧！”
“遵旨。”
“吉时已到！行大礼……宣子桑叶觐见。” 郭大人扯着嗓子有节奏的传话，声音厚重悠远，站在朝堂之外的喜娘牵着子桑叶进殿朝拜。
子桑叶身穿凤冠霞帔，头上顶着大红盖头，凤冠上镶嵌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口中衔着一串金黄色的流苏串珠随着轻盈的步态微微摆动，身后拖着长长的裙摆，裙摆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款款走来，走的每一步都谨小慎微，虽然看不到朝中大臣的眼神但透过盖头能看到一双双整整齐齐的官靴，她知道父亲就在离皇上最近的位置而她朝拜的地方就在皇上的正前方，只要能感受到父亲在身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想到这，她不自觉的步子迈的大了一些，喜娘捏了捏她的胳膊，她这才想起来从门槛到正殿行礼的地方，要走够九十九步不可多一步也不能少一步，九十九步寓意：长长久久！国运昌盛！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态，随即调整了步伐，在喜娘的引导下往前走。
终于走到了朝堂前，在她的左边看到了红色的喜服，由此推断这就是太子本尊了，心跳的比刚才还快，余光瞥向一侧的官靴没找到父亲的，想了想，父亲是武官居左而立，她是瞥不到的。
顿时，没了兴致更没心思听礼官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夸赞她的贤良淑德，也没心思听太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只惋惜为什么不能和爹爹站在一起？这时听到有人高喊：
“跪！”
子桑叶跪了下去同时听到旁边的那个人双膝跪地的声音，他们应该是同步的。
“拜！”
子桑叶躬身低头叩首，头碰到了垫子不敢动弹。
“起！”
喜娘伸手将她扶起！
“再跪！”
子桑叶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动作也娴熟了些，跪在了垫子上。
“再拜！”
子桑叶磕头。
“起！”
子桑叶起身！
“再跪！”
子桑叶最后的这一跪有些沉重，这一次起来她就真成了太子妃，旁边素未蒙面的人就成了她的夫君，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再拜！”
子桑叶磕头时被凤冠上的金步摇划到了脸有些疼，她没想到这么紧张的时候自己还能感觉到疼。
“起！”
子桑叶被喜娘扶起的那一刻如负重荷还好没出乱子没给子桑家丢脸。
“礼成！”
“百官朝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跪地。
听到这一声响亮的山呼，子桑叶在喜娘的搀扶下跪谢龙恩！
“太子、太子妃平身！”
“谢皇上隆恩！” 子桑叶清脆的声音和太子富有磁性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回荡在朝堂上，给沉闷的朝堂注入了一丝活力，百官也不再拘谨。
“众位亲家平身！”
“谢皇上隆恩！”
“自朕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与民同喜，才有这盛世繁华！今天朕的太子百里玉成婚，朕十分欣慰愿我天朝从此子嗣延绵，国泰民安！”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众位卿家今天可要开怀畅饮，谁能千杯不倒朕重重有赏！”
“臣等谢皇上！”
“子桑翎羽，以后你就是朕的亲家了！朝中大小事务还请子桑将军多担待！”
“此乃臣的份内之事！臣定当鞠躬尽瘁！”
“好！好！”皇上接着说：“送太子妃回东宫。”
“是”
子桑叶在喜娘的搀扶下走了出去，父亲离她越来越远了，手心的帕子越捏越紧，她只能在心中再次拜别父亲了。
”太子今天给你办喜事，你可要好好款待诸位大臣！”
百里玉一本正经的说：“儿臣遵旨！”子桑叶坐在喜轿上，不知出了几道门？又进了几道门？几经周折终于坐到了喜床上，下人们依次退了出去。
她的陪嫁丫鬟静姝看太子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假装给太子妃整理衣服的时候顺手将手里的蜜饯塞到了她的手里悄悄的说：
“太子妃，你饿了就先吃3个蜜饯，这是我们上娇之前夫人让我带给你的。”
“母亲总是这般细心！”子桑叶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太子妃，奴婢就先下去了您先缓缓。”
“嗯！”
静姝关上门走了出去，子桑叶低头看着手中的蜜饯，心想：这里将是她后半生居住的地方，即使一起长大的丫鬟都不能亲近，凡事都要按规矩办事，虽然这只是开头但是她心中的不安难以言明。
福喜宫内，皇上和太子正在和大臣们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乐让人乐在其中，皇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子桑翎羽先给皇上敬酒接着又给太子敬酒说：
“太子殿下，臣常年在外征战对小女疏于教导，太子妃在宫中服侍殿下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担待一些，老臣感激不尽！”
说完他跪在了太子面前。
“子桑将军这如何使得，太子妃既然已经嫁入东宫那就是本王的人了，后宫的事也必然由皇后娘娘主持，子桑将军还是不要过于操心的好。”
百里玉扶起子桑翎羽但并没有喝他手中的酒，在场的人投来异样的眼神。
皇上打起了圆场笑着说：
“太子，子桑叶将军是我朝难得一见的将领奇才，以后你可得好好跟他学。”
“儿臣，多谢父皇提醒！”百里玉端起身边的酒杯斟了满满的一杯酒对子桑翎羽说：“子桑将军，以后就有劳将军了！”
“臣惶恐！”子桑翎羽先干为敬。
百里玉一饮而尽，他凑到子桑将军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笑盈盈的走了去跟其他大臣喝酒了。
这时，王丞相走到子桑翎羽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不要太担心，当年我的卉儿进宫嫁给年少的皇上我心里也如你一般，后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在皇宫中过的很好，皇上对她百般宠爱只是她福薄，早早的走了！唉……”
“已故的康辰皇后她聪颖贤惠深得陛下喜欢，现在皇上也都是念念不忘，你也该知足了。”
“对，知足了……你也放心，太子妃在宫中会有皇后娘娘的照拂不会有事的。”王丞相笑着说。
“谢谢王丞相的宽慰。”
“你这个老家伙放着套子让我钻，哼哼……”
“来……来喝酒。”
子桑翎羽拉着王丞相喝了几杯，转头一看太子跟户部侍郎谷元煜还有工部侍郎程冥，聊的很是投机，他摇了摇头。
接近亥时，皇宫中再次变得静悄悄的，正在巡逻的护卫把醉汹汹的太子扶起来交给他身边的太监，一群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把太子扶进东宫！
宫女端着托盘小心翼翼的：
“殿下，请您用如意挑下太子妃的红盖头。”
“这么着急？莫非你也想顶那块红盖头？”太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吓的小宫女直哆嗦连忙请罪：
“太子殿下恕罪…….奴婢不敢。”一屋子的人跪倒了一大片。
“真是扫兴，都下去吧！”太子把如意棒咚一声扔在了桌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挑下红盖头，喝了交杯酒，早点洞房吧！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已经来催了。”太监小礼子委屈的说。
“又不是第一次成婚一切从简，本太子累了要歇息，你们不用伺候，这里有太子妃就行了。”
“殿下，锦侧妃是侧室，太子妃是正室，今天才算是殿下正儿八经的大婚，还请殿下掀起盖头洞房，况且皇后娘娘传过话来说……”
“哪来那么多废话？都给本王都滚出去，再多说一句本王就移驾锦侧妃的芳泽苑，看你们怎么向母后大人交代？”
“太子息怒，奴才这就退下了。”小礼子带着宫女太监们一起退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太子盯着烛台里的大红蜡烛发呆，看着看着，随手拿起一把剪刀剪起了烛花来，跳动的烛花勾起了年幼时跟着左大将军在军中生活的那段日子，那时的他胆小怕事却喜欢跟在左将军屁股后面来来回回得跑，将军的步子矫健有力步伐又大，他一路使劲跑才能跟的上。
左将军不嫌他烦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将军给将士们讲布阵之法他也跟着听，将军不仅不嫌他碍事还会当场提问，他答不上来，将军不会生气会很有耐心的讲给他听直到他听懂为止！渐渐的左将军对他就像父亲对孩子般照顾，他仗着这份难得的宠溺在军营中逐渐崭露头角，左将军站在将台上当众称赞他，那是他最开心的事。
今时不同往日，再也没有人那样待他了，可这一切又是因为谁？
他心知肚明，顿时心生怒意，捏起一个茶盅放在口中一看是空的，哐啷一声扔在桌上，心烦意乱的他定了定神，思前想后，仿佛一切都变得明朗：有些事情并不复杂，早晚并无区别，何必等？他冷笑了一声说：
“倒茶！”
坐在喜床上的子桑叶愣了一下太子让她倒茶？可是她的盖头还没掀开，眼前的路都看不清，进来时是喜娘搀扶着她，茶壶在哪她都不知道。
可是屋子里确实在没别人了看来太子来者不善，子桑叶凭借太子的说话声判断方位，于是缓缓起身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万幸没有碰到太子。
子桑叶站在太子的旁边摸到了茶杯，轻轻转头借着盖头晃动的瞬间看到茶壶，伸手提到了茶壶顺利的将水倒进了茶杯，端起茶杯竟不知如何敬茶？
如果她和太子平视就可以躬身把茶杯递到太子的面前，可是现在太子坐着，她站着不能俯视太子，只能跪下递茶。
只见，子桑叶右手扶茶杯，左手托杯底，双腿跪地，恭敬的说：“请殿下用茶！”双手将茶递了出去。
谁知离的太近茶杯碰到了太子，子桑叶不知道有多少水溅到了太子身上，但是她的手烫的生疼不过她还是稳稳的将茶杯握在了手上。
这时百里玉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发雷霆：
“堂堂子桑大将军的嫡长女竟然连倒茶的功夫都不会，子桑翎羽还真是教导有方啊！”
“臣妾知错！还请太子责罚！”
子桑叶顺口说出了这句话，此刻她还不知道因为这句话能给自己招来那么大的祸事？否则她死也不会说出来。
百里玉将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说道：
“太子妃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爱妃自知愚笨不能胜任“太子妃”一职故而需要潜心学习宫中的礼仪。来人……将太子妃带到冷月阁三年之内不得踏进皇城一步！”
殿外的小礼子赶忙冲了进来，跪在地上伴着哭腔哀求：
“太子殿下请您息怒……过几日便是小年，殿下您还需携太子妃随皇上皇后同文武百官前去祈年殿给天下苍生祈福，要是没有太子妃皇上会震怒的，还请殿下三思。”
“本王自有法子跟父皇解释，太子妃去不了侧妃可以去，还不给本王将她带下去！”
太子狠狠的踢了小礼子一脚，小礼子跌倒在地，急忙起身又连滚带爬的跪到了太子的脚下说：
“皇后娘娘虽在皇宫但暗中观察着东宫的一举一动，殿下您若有什么动作皇后娘娘肯定会不高兴的。”
“本王在偌大的皇城之中谁的脸色都要看唯独亏待了自己，这种日子本王过够了，今天的事情谁要敢传到母后耳里，格杀勿论！”
“太子殿下，您想想您的皇爷爷，他老人家还满怀期待的等着您带太子妃去给他请安呢？您忘了吗？您答应过先皇要让他抱上皇太孙的。”
“再多说一句，就给本太子滚到总务苑去砍柴！”
“奴才知错……奴才这就退下。”小礼子刚滚到门口时就看到一个有人冲了进来。
子桑叶的陪嫁丫鬟静姝从门外跑了进来，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太子脚下，苦苦哀求：
“太子殿下，我家小姐第一次入东宫侍奉太子殿下难免有些紧张，还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饶过太子妃这一次吧！”
百里玉瞧了一眼愣在一旁的子桑叶嘲讽道：“堂堂大将军的嫡长女还不如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吗？”他转头对宫人们说，“还愣在那干嘛？给我带下去。”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七八个宫女，年长的嬷嬷拽着太子妃就往外拖，身后的静姝看着小姐身上穿戴整齐的凤冠霞帔就连红盖头都还在小姐头上……心疼不已，匍匐着爬在了子桑叶的脚下痛哭流涕：
“太子妃，奴婢跟你一起去。”
见状，百里玉并未动容，怒斥道：
“将军府连下人都这么没规矩吗？本王没让你起来，你敢擅自做主？拉下去赏二十大板！”
子桑叶一忍再忍，这一刻终究忍不住了，她从嬷嬷手中挣脱开来跪在了地上，把静姝护在身后不卑不亢的说：
“太子殿下，是臣妾的错还请您不要染指切莫损害您的清誉，臣妾一定会谨遵殿下教诲在冷月阁内专心学习自此不会踏入皇城一步！”。
“小姐，二十大板我挺得住，小姐你要是去了冷月阁我该如何向将军和夫人交待？小姐求求你带上我吧？”静姝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给我将这个小丫头带下去看好了，难得碰到这样忠心耿耿的奴才就放在芳泽苑侍奉锦侧妃。”
“遵命。”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嬷嬷把静姝拖了出去。
最后一刻，子桑叶放开了静姝的手嘱咐道：“保护好自己，来日方长！”
“还不走？”百里玉不耐烦的说。
“是。”一群老嬷嬷带着太子妃子桑叶走出了出去。
东宫在皇宫的东南方，冷月阁在东宫的西北角，一阵阴风刮过，老嬷嬷手中的灯笼放出了微弱的烛光把这漆黑的夜撕开了一道口子，出了门的子桑叶没有八抬大轿值得徒步前往。
夜已深，冷风冻骨，冷冽的寒风似乎想要扯下子桑叶头上那火红的盖头，冷风好像也在悲怜她的宿命。
子桑叶死死的将盖头的流苏拽在手上生怕掉下来，披着嫁衣每走一步就像离阎王殿近了一步，越来越冷，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因为丑时的夜本该如此？她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太子口中的冷月阁？
心想：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可去了冷宫真的能如她所愿，一辈子没人打扰安静的走完此生吗？还是从一个漩涡跌入另外一个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