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命》第7章 祭祖的消息
就在杜守谦兄妹俩回到杜家的三日后，一则重磅消息在杜家传开：五十年一次的大祭仪式将在半个月后进行，杜念平将作为主祭者参与这次南安杜氏宗族的祭祖仪式。
玉笙院，杜家主宅东北角的院落里，初来乍到的兄妹俩也在讨论着祭祀一事。
“念儿，这真是太好了，杜家果然愿意重点培养你！”杜守谦有些激动地说道。
一旁的杜念平却微微摇了摇头，相当冷静地说道：“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正所谓‘三年一小祭，十年一中祭，五十年一大祭’，此番正好遇到杜家五十年大祭，主祭者、陪祭者的名额都是大家争夺的焦点。二叔公他们直接将我定为主祭者，把我推到风口浪尖，难免遭人忌恨，并不见得是好事。”
听完妹妹的话，杜守谦一下子沉默了良久。虽然这下会得罪不少人，可他清楚的明白祭祖仪式带来的好处。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非常久远之前的人们就发现，献祭是这个世界根本性的法则之一。人们通过某些特殊的仪式祭祀祖宗、祭祀山川河流、祭祀天地、祭祀神明就可以获得力量或者说“气运”。在这种“气运”的加持下，家族的年轻子弟不仅可以加快命纶的出现、缩短迈入知命境的时间，而且能够加快入知命境后破境的速度、奠定更好的修炼基础！
献祭法则往往又被称为“代价”法则，献祭所得常常与献祭方式、献祭的物品成正比。山川河流的祭祀，特别是那些名山大川早已被各大宗门垄断；祭天和祭地仪式则只能由皇朝或者巨型宗门、极少数世家举行，其巨额的花费可不是寻常家族或宗门可以负担的起，若是祭祀物品不足以祭祀天地还会遭到反噬；至于那神明的祭祀也是有多种类型。
对于寻常人来说，只能通过祭祖仪式来获得气运，相对其他祭祀而言，用在祭祖仪式的花销是最低的，祭祖仪式相关程序和规范也得到了广泛的流传，获取门槛也很低，因此哪怕是一个人进行祭祖仪式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得到的气运不如大家族的多罢了。
总之，祭祖是各大家族的重中之重，围绕祭祖主祭、陪祭名额的争夺亦是各大家族子侄后辈争夺的核心。
从思绪中走出的杜守谦坚定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然你出任主祭会得罪一部分人，哥哥也会帮你挡下的。念儿，你就好好修炼，这样我也就无愧于母亲临终前的嘱托了。”
“哥——我，”杜念平缓缓地抬起头，欲言又止，停顿了数秒后说道：“谢谢哥！”杜守谦亲昵地摸了摸杜念平的头，笑着说：“哥这一生怕是不能修炼了，你是我最大的希望！”杜念平的一双明眸看着哥哥，似是有许多话想说，但终究忍了下来，没有告知最爱她的哥哥。
杜府的另一处院落里，两位衣着亮丽的妇人也正在商议着祭祖一事。此二人，正是杜家主脉的两位女主事人，一位是现今杜家家主杜绍平的正妻李氏李佳颖，另一位是杜绍平大哥杜绍安的遗孀郭氏郭素月。李佳颖带着几分犹豫的语气开口说道：“大嫂，莫非真要这么做吗？毕竟我也是他们名义上的母亲……”
“母亲？”只见另一妇人冷哼道：“他们有将你作为长辈看待吗？这都回来几天了，他们有过来拜访你我二人吗？”
杜守谦和杜念平回到杜家已经三日，却闭门不出，没有前去拜会杜家的各位长辈，作为“大伯母”的郭素月自是十分不快！
“话虽如此，我们此番与其他几个支脉合作，联合向长老会施压，终是有些不妥。毕竟那孩子也是我们主脉的人，她做主祭者，可是有老家主极力支持的。”李氏摇了摇头，并不愿因此破坏与那两个孩子的关系，更不想恶化本就举步维艰的夫妻关系。
郭氏不以为然，稍稍有些激动地说道：“弟妹你也太糊涂了！这次祭祖本就是五十年的大祭，据说老家主甚至准备动用家族底蕴来完成这次祭祀。鸿轩虽然现在才七岁，但你我皆知鸿轩的天赋是多么地出众，若是能借助此番献祭仪式让鸿儿一举进入知命境界，未来前途必不可限量。那可是七岁的知命境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决不能让鸿轩错过这次机会啊！”
李氏显然是被说动了，孙儿鸿轩也是她的心头肉，便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不过我们要不要去找绍平商量一下。”郭氏急忙阻止道：“别，怕是他会对那兄妹二人心怀愧疚，不愿出手。”李氏微微地点了点头。郭氏见状，说道：“我这就派人把欣妍叫过来吧，毕竟她是鸿轩的娘，缪家也是高门大族，可让缪家多多运作一番。”
杜家主宅院里的妇人们就此利用娘家姻亲等各种势力四处活动，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随着此次家族五十年大祭祖消息的传出，杜家各个支脉之间也正彼此串联、活动，以争夺主祭者和配祭者的名额以及祭祀后的祭品分配。南安杜家现有十七房，也就是一个主脉和十六个支脉。
根据南安杜家祖训，为了避免“族运”的衰颓，连续三代人没有出现知命境界修士的、无论他是出自主脉还是支脉都必须脱离家族，从此成为凡人家族、与修炼一途断绝。当然这些凡人家族会得到杜氏家族的妥善安置，就近迁徙到南安城附近大大小小的村镇，这些村镇自然也会受到杜氏宗族的保护。
杜家祖训还规定，连续五代人之中没有出现黄极境修士的主脉家族成员必须脱离主脉，转而成为家族各堂口的成员、不再享有家族直系主脉的特权。连续五代人之中没有出现黄极境修士的支脉也会丧失支脉资格。
当然也有可以返回家族的情况：凡是达到知命境的人即可被家族接纳；凡是达到黄极境境界的人就可以重返家族，成为家族长老；若是能成为黄极境大圆满强者可以向家族提出建立新的支脉。
相对和平的环境之下，各个家族不断发展、人口不断增加难以避免，为维系家族的延续、几乎所有的修真家族都会采取类似杜家的做法，以达到精简家族成员、维持家族高端战力的目的。南安杜家的老祖宗杜灏林也是因循族规脱离杜家大族而于数百年前来到南安建立了南安杜家。
杜家各脉与南安城及周边主城的各大家族皆有姻亲关系，这也是当时普遍的现象，各大修炼世家之间有着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杜家这次祭祖仪式引发的风波很快也蔓延到南安城的几个家族，郭家、林家、许家等几个家族也蠢蠢欲动，企图介入杜家的内务……
午后，玉笙院……
“二弟，小妹……”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急吼吼地从院门处走了进来。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可能的挑战的兄妹俩不免有些错愕，一个自称是“大哥”的男子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
杜念平在人情世故方面也显得比哥哥杜守谦反应更快些，笑呵呵地说道：“大哥，快请进……”杜念平连忙将这位自己从未曾谋面的大哥迎了进来，并且用眼神偷偷暗示哥哥马上去准备酒水……
待三人落座，杜守谦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大哥杜守谨，回想起儿时一起玩耍的场景、回想起与大哥大姐相处的为数不多的日子。印象中那个胖乎乎的少年已经变成如今这番饱经历练的模样，身子比儿时相对清瘦些。
“二弟，小妹……”众人都不知如何开口之际，杜守谨率先道：“近半月我在外处理家族事务；今日回到家中才得知二弟小妹归来，这才赶过来见你们。”杜子谦回应道：“多谢大哥，当初大哥也对我颇有照顾，小弟感恩至今。”
杜守谨哈哈大笑道：“二弟不必拘束，咱们是亲兄弟！”然后又转过头去看向杜念平，说道：“念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杜念平很快点点头。杜守谨稍稍有些犹豫，但还是接着说：“念儿、守谦，别怪父亲，当初他也不知道二娘怀孕了的，父亲要是知道，是绝不会让二娘离开的。”
见杜守谦、杜念平都没有回应，杜守谨也知道兄妹俩对父亲的怨气未消，加上父亲与二娘闹矛盾的原因很有可能与自己的母亲有关，杜守谨也知道在这个话题上无法展开、只能改口说道：“二弟，小妹，这些年你们都在哪里呢？还有那二娘是怎么死的？”
杜守谦心道：果然如念儿所料。来到杜府三日，兄妹俩与杜绍平没有再见面、只见过极少数族中长辈；杜绍平想知道更多二人之前的情况，但苦等兄妹二人不来请安，虽也曾请托家族中的其他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兄妹二人，但是杜守谦二人总是回避这一问题。
见杜守谦迟迟没有回答，杜守谨发声道：“二弟，二弟？”
“大哥，这些年我们都在外祖父家，母亲因病去世后我们就离开了外祖父家，随后几经辗转来到了南安城。”杜守谦十分简略地回答，也没有详细回应大哥的提问。
“外祖父家……”杜守谨心里狐疑起来，二娘的身份、家世好像有些特殊，怕是除了父亲杜家没有人知道二娘的来历。但见到杜守谦回答的简略，有些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杜守谨也只能绕开这个话题了！
“二弟，小妹，这些年苦了你们了。”杜守谨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储物灵戒中拿出了两枚灵果。“这是两枚蕴灵果，有助于提升灵气的聚集速度；对有“命纶”的人而言，可以加快进入知命境；对已经是知命境乃至聚灵境的人，也是辅助修炼的极佳灵物。”兄妹二人自是知道蕴灵果的珍贵，收下后连声道谢。
杜守谨接着又提出晚上设宴招待杜守谦二人，兄妹俩自然应允。
……
当晚，杜守谨口中的“兄弟聚会”变成主脉家主一系的“家宴”，除了老家主杜世荣闭关、杜子谦长姐杜雨萱在宗门修行没有参加之外，现在在杜家家主一系的人尽皆到场：杜家家主杜绍平及其妻子李氏李佳颖，杜守谦的大哥杜守谨、大嫂缪欣妍、侄儿杜鸿轩，老家主杜世荣独女、也就是杜守谦兄妹的堂姑杜婉琳与丈夫林燦、儿子杜守麟，另外还有杜绍平大哥杜绍安的遗孀郭氏郭素月。
宴会上由于一对父子彼此默契地互不搭话。其他长辈旁敲侧击地询问兄妹二人的情况，杜念平都简略而又得体地一一回答。这场家宴最终在“相当欢乐”的氛围中结束。
通过这场家宴，兄妹二人了解到不少杜家的情况。杜念平为哥哥分析道：“正如别的大家族，杜家内部果然也是矛盾重重，暗藏危机。”杜守谦深知妹妹的洞察力，以鼓励的眼神让妹妹继续说下去。
“首先，‘男丁单薄’是最大的危机，家主一系，祖辈只有二叔公一人，父辈也只有一人，子侄辈也只有大哥的儿子杜鸿轩一人，唯独我们这辈有你和大哥两个男丁。”
“杜家主脉是杜家人数最多的一脉，许多达到黄极境修士不会选择脱离主脉，而是继续留在主脉，这些没有因祖训脱离主脉的人及其后裔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把持着家族里大部分重要职位，家主之位的传承迟早出问题。”
“其次，‘外戚势力强大’，杜家与其他家族联姻过密过甚。以家主一系为例，大娘李氏所在的李家、大伯母郭氏所在的郭家，堂姑杜婉琳的丈夫、入赘杜家的姑父出身的林家都是南安城的大家族，大嫂缪欣妍的缪家则是临近大城的大家族。”
“多多联姻本无可厚非，但是郭家、李家两大家族与林家、许家两大家族各自形成两大阵营、势同水火，杜家两不相帮的中立立场迟早要出问题。晚宴的时候，堂姑一家与大伯母彼此暗战，若因‘外戚’的矛盾而使杜家分裂那就麻烦了！”
“最后，也是最可怕的是，杜家意外失踪的人太多了，爷爷、大伯父等都是突然失去踪迹的、至今生死不知。这肯定是有人在搞鬼。”
“未来杜家恐怕会遭遇不小的麻烦，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在返回杜家之前，杜念平特意要求哥哥先在南安城收集了大量信息，对杜家有一定了解之后再动身。结合近几日的所见所闻，杜守谦也颇为认同妹妹的说法。杜家的局面，杜守谦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也不愿意去改变，只希望在妹妹顺利成长之前杜家一切相安无事。
杜守谦拿出大哥给的两颗灵果，全部交给了妹妹杜念平，说道：“念儿，我没有“命纶”，这两颗灵果于我无用，全部给你。”杜念平没有拒绝，接下了这两颗蕴灵果。
“无论杜家日后会发生如何的巨变，这些暂时都与我们没有关系，念儿，尽快提升你的修为、在杜家站稳脚跟，才是首要任务！”杜守谦叮嘱道。
……
杜家议事堂，杜家各脉长老、家族执事等皆聚集在此商议祭祖一事。一人说道：“五十年大祭是家族大事，主祭和陪祭者的人选不可不慎重，按以往惯例，主脉可推荐十人、各支脉可推荐两人。至于主祭者……”
“不可，”另一人突然打断，说道：“此等惯例只不过是小祭时实行的。各支脉人数相差甚大，不应该都是两个名额。参与祭祀的陪祭者名额应该按各脉修士数量来分配。”
“我同意！早该这么办了！”很快就有人附声支持道，“不仅是支脉，主脉也要按人数来分配！”
“我提议由家主的长孙杜鸿轩担任主祭，杜念平只不过是一个女孩子、且身份来历都不明，不适合草率地让她任主祭。再者说长子长孙历来都是家族祭祀主祭的首选。”
“我反对……”
“我认为不可……”
“就应该这么办……”
族会一开始，各方人马就为了祭祖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而家主杜绍平则在一旁一言不发，同以往一样、被众人忽视。
“全部住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同时众人感受到玄极境的威压。聚灵境之上是凡境的四大境界：黄、玄、地、天。玄极境已然是南安城最顶尖的存在。开口的是老家主杜世荣，长期闭关的他极少出面，只会在有关族中未来的大事才会现身。在威压之下众人纷纷闭口，作为杜家唯一的玄极境修士，杜世荣有着绝对的权威。
杜世荣扫视众人一圈、这才卸去威势，然后果决地说道：“第一，陪祭者的名额共计三十人，各支脉可推荐一人、主脉可推荐三人。余下的十一个名额可通过家族族学的考校获得。陪祭者的年龄当在十六岁之下，若已进入知命境，可以接受命石测试直接享有名额。第二，杜雨萌，也就是绍平刚回来的女儿杜念平，你们可能也都知道了。按照字辈，我将她取名为杜雨萌列入族谱。正如此前你们听到的消息，雨萌将作为此次祭祖的主祭者。”
原本的传言变成了现实，在场的众人突然也出现一阵骚动，三长老杜世和开口问道：“老家主，这是为何？”
杜世荣摆了摆手，道：“我这么做自有缘由，日后大家就会明白的！族会就此散了吧。二长老、三长老、七长老、十一长老，执法堂长老、还有绍平留下。”
杜家实行长老会制度。主脉的管理者既是家主、也是大长老，同时不少主脉高端战力又担任如执法堂、丹堂、阵法堂等长老；老家主则可视为“太上长老”，在诸多家族事务中拥有决定权。
十六个支脉则各有一名长老，其中四个支脉是长海老祖的后裔，以二长老为首；六个支脉是承阳老祖的后裔，以三长老为首；三个支脉是宇博老祖的后裔，以十一长老为首；另有三个支脉是从凡人家族中脱颖而出、重新返回家族的，分别是七长老、十五长老、十七长老所在的支脉。
此外，杜家所有的黄极境修士皆为杜家执事，享有与长老同等的地位，只是就具体的权责而言不如各房、各堂长老的权力大。
杜世荣对于杜家内部的重重矛盾心知肚明，此次祭祀的争夺也非常激烈。杜世荣只能利用自己的威望强行压制住不满和对抗情绪。
没人知道杜世荣给留下的几人说了什么，但随后的几日里各方也对杜雨萌、也就是杜守谦的妹妹杜念平主祭者的身份不再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