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今》第6章 远意哥哥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因为临近期末，大部分老师都把时间还给了学生。所以最近的课老师们都只是在讲台上坐着，或发呆或玩手机地守自习。
小玉正埋头苦读偶像作者的新晋纯爱小说时，忽然注意到了从左方递来的一张纸。
纸上字迹娟秀，但笔力不稳，所以有的字歪斜倾倒。
“能麻烦你去高三·四班找一下郑远意吗？我想请他送我去校医那里看看。”
小玉瞪大了眼睛，冰山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等等！冰山居然还有愿意送她去医院的好朋友！一连串的发现让她陷入震惊，一时半会没回过神，直到胳膊被同桌轻轻点了点。她侧目看了看捂着小腹趴在课桌上出冷汗的王今今，只顾呆滞地猛点头。
向化学老师请完假，小玉就来到了五楼高三·四班。这个时间段，整个学校都差不多在上自习课，所以郑远意也轻易便请到了假。临走时，他问同桌拿了暖手袋，又去接了一杯热水，这才随小玉一块下楼来。
谭季礼是在王今今被横抱起离开座位的时候被吵醒的。他只看见女孩痛苦地蜷缩在陌生男的怀里，瑟缩着发着抖。他蹭地站起来，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走向郑远意。“哥们儿，你干嘛？”干涩的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起床气。
郑远意瞧着挡在眼前的高二男生，此人个子居然比182cm的自己还高那么好些。布满血丝的眼睛甚至带着杀气，果然来者不善。
“送病人，麻烦你让一让。”
“谭季礼，你给我回来上课！”谭季礼刚想开口反驳，倏尔被生气的化学陈老师叫住。陈老师看着他长大，这三分薄面还是要给的。所以谭季礼转身走到陈老师面前，“陈叔，我肚子痛，需要请假。”他按着胸口慢慢蹲下身，“啊嘶～”配合着痛苦的闷声，他腾出一只手抓住了陈老师的衣摆，轻轻扯了扯。陈老师脸上黑线骤起：“谭季礼，那儿是心脏！”
有了陈老师的调和，谭季礼便从郑远意怀里接过了王今今，没来由地，他把郑远意视为威胁，离开时剑眉微挑开口挑衅：“哥们儿，我们班有男人！”语气轻狂，浑得不行。
郑远意冷静地回道：“麻烦了，过后请你吃饭。”便从容走上台阶回班里去了。
胸膛处滚烫的小人似乎烧得有些迷糊，发抖着直往他怀里钻。“华伯伯，救命啊！”谭季礼是校医室的常客，跟华医生混熟以后就时常没大没小地胡闹。但此刻，华医生倒是听出了故作夸张里的慌乱。
把了脉，华医生说：“得输液，可能时间有点久。你就先回去上课罢。”
“不行，他是我亲爱的，”谭季礼顿了一下，看着华医生慢慢瞪大的双眼，接着说道，“班长同志！”
“我们班主任说了，不好好带人回去，要扒我的皮。”
华医生略微想了一下，也好，这姑娘有人照看，自己就可以准点下班了。
好像睡了许久，王今今从浑身酸痛中醒来，头还是昏沉，只是不那么畏寒也不怎么出冷汗了。白炽灯刺眼的亮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她翻身迷迷糊糊朝床边人喊了一句：“远意哥哥。”
谭季礼退出游戏，满脸愠怒地开口：“远意哥哥？”
郑远意是王今今的邻居，从小到大的邻居。因为两家的女主人交好，所以两家小孩自然也经常见面玩耍。但他们并没有混成生死之交，因为两人都属于慢热型，又都是冷静疏远特立独习的学霸，所以勉强能算得上认识了许久的普通朋友关系。而就是这样的关系，也在王家分崩离析的那一年断开了。王母消沉许久不见人，后来又另去找了工作，和郑家全职太太便少了交集，郑远意和王今今如今大了，更是离彼此远远的，好似要将“男女授受不亲”的格言贯彻到底。
如果要问在晕倒的前一刻为什么会请郑远意帮忙，王今今多年以后想起来，微微思忖片刻后回答道，因为没别的朋友，对，在年少的岁月里，亲情、友情，别人唾手可得的关心、理解、支持，都离她很远。郑远意，是她唯一能想起来，可能愿意伸出援手的，朋友！
听到熟悉的男低音，王今今奋力想睁开干涩的双眸，但努力了几次，还是在强白光下投降了。“啪”，顶灯被关上，整个房间只有操场高压钠灯投射进窗来的柔和光线；王今今在亮度舒适的环境里睁开了眼。
“他谁啊？”少年愠恚的语气只增不减。
“你送我来的？”王今今知道他问的郑远意，但是似乎并没有向他解释的义务。
“我说，”少年双手撑着单人病床两侧，欺身下来，“他是谁？”谭季礼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见王今今只是木讷地望向自己，他再度开口：
“你不说，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邻居哥哥，”王今今果然吃这套。
“哦？每天一起上学下学？”
“他住校。”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谭季礼支起腰身，走到床头柜处去开保温饭盒的盖子。“姜超半小时前送来的，也不知道饭菜还能不能吃。”说完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还不错，挺清淡的。”
他将王今今扶起来坐着，刚要用木柄勺子将南瓜粥送进王今今嘴里，就被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拦住了。
“我自己来就好。”王今今抢过勺子，小口吃了起来。
“‘哥哥’‘妹妹’什么的最容易出事了。”谭季礼双手抱胸靠坐在床边凳子上，“你以后叫他名字就行！别让别人误会。”
“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王今今没有搭理这个话题，自顾自地说道，“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的。”
她说的是作弊。王今今只是想告诉谭季礼不用为了作弊做到这个程度，这样的做法才会让人误会的。
“叮铃铃……”隔着操场传来教学楼的下课铃。微乎其微，听不真切，但在这死寂的气氛里，却震荡在耳。
“你看不出来啊，班长？”
少年幽邃的目光在昏暗的室内沉沉压来，漾起势在必得的笑意，他舔了舔后槽牙，缓缓开口道：“我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