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儒仙》第2章 乱世风华日月长——老者
宋恭宗年间。
渤海日日夜夜，浩浩汤汤，潮涨潮落，蔚为壮观。一抹血色残阳铺满了整个海面，波光粼粼，折射着夕阳的光辉，让人头晕目眩。海上尚有孤帆远影，在天地一色的灿烂中摇曳，然而大多数渔船排列在海岸边上，被绳子牢牢锁住。船帆被残阳拖长了影子，一直延伸到海边的人家。
合抱粗的大树下围着一群村民，男男女女和几个小孩正在聚精会神地听一位说书先生说书。那人抑扬顿挫：“这回书说道‘天禅山莫尊显英豪，诛惮派擂台执牛耳’。话说一十六年前，天禅山之上，诛惮派掌门莫尊连败崆峒，尘月谷，丐帮多名好手，这时擂台上一个人影出现，正是隐仙派掌门火龙真人贾得升。这火龙真人何许人也？传说中神秘莫测的仙隐派传人，那端得是威震武林。这贾得升突然进招，杀得莫老前辈是措手不及，此时莫老前辈勉力支持，只待贾得升露出破绽，不料那贾得升拳法厉害是滴水不漏啊，莫老前辈灵机一动，故意卖个破绽……”
这时一位老者突然冷笑几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此人青衣鹤服，顾盼之间有风霜之色，约六十岁年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拄着一根枯木，腰间别着一根长笛，笑声中颇有狂狷萧瑟之意。
说书先生颇有不满：“哪里来的老头子，去去去，一边去！”
老者笑容渐渐消失，道：“许你这个老头子妖言惑众、胡说八道，不许我这个老头子笑一笑么？”
与那说书先生同行还有一名剑客，见势上前几步，提起手来向那老者推去，怎料还未碰到老者衣领便觉得手指一阵剧痛，不由缩手护住上身法门。这时再看时手上，竟然有清晰的一道红色敲痕，心下一阵大惊：“我连他怎样出招都未曾看见，这出手之快当真匪夷所思，此人厉害，不能纠缠。”
老者督了剑客一眼，不等那剑客反应过来，伸出枯木向他的剑上点去，这一点当真是势如闪电。那剑客剑被枯木点上，欲抽剑时，那枯木竟有股粘力粘在剑柄上。那剑客一时间丝毫动弹不得，只觉得一股霸道无比的内力在自己手臂上转了两转。
这时老者收手，那剑客佩剑竟把握不住，“哐镗”一声，落在地上。
那剑客初时只觉右臂酥麻，片刻之后一阵剧痛袭来，整条右臂骨头都被震碎，左手捂住右臂，片刻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落，痛苦地呻吟起来。
老者闪电般的目光在那说书先生和那剑客脸上转了两转，又是一声冷笑：“呵，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就不是断条手臂这么简单了。”说罢整一下衣摆，转过身去，拄着枯木，幽幽地径直向西去了，边走边道：“莫尊为了武林盟主，当真是脸也不要了。”
人群中有一个俊朗少年，十八九岁年纪，面如朗月，身姿挺拔。这少年看在眼里，心中又惊又羡。
这村唤作萧家村，村民世代以打渔为生，又好习武艺，但只是强身健体，并无法度流派。前几日村中来了说书先生一行，整日总是说些武林中的轶事，引得村中老少围在一起听书，兴致都高。少年名叫萧沉阁，母亲早逝，萧父名为萧宗彦，是萧家村的教书先生。萧沉阁自幼饱读诗书，虽于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涉猎甚广，但对江湖秘闻，稗官野史兴趣更浓。
这日晚上，少年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卧于床上，迟迟不能入睡，思来想去总是几日间那说书先生口中江湖儿女，豪气干云，快意恩仇。今日又见那老者青服鹤立，仙风道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一个念头渐渐清晰：“男儿俯仰一世，便当纵横江湖，难道要我终日与鱼虾为戏，终生窝在这个小村里？”越想越觉得心绪难平。此时已是深夜，萧沉阁突然听到一阵笛声响起，如泣如诉，说不上悦耳，但是清幽恻然。萧沉阁当即起身，悄悄走出家门，循着那笛声探寻。
向西走出里许，只见满月之下，前方小岗之上有一株杨树，树梢之上站着一人吹笛，正是白日的那名老者。笛声幽幽，萧沉阁听得入神。一曲终了，老者长叹一声，说道：“呕哑嘲哳，扰人清梦。”说罢双足在枝头一点，身体跃出，迅捷无比，向西去了。萧沉阁刚刚回过神来，高呼一声：“前辈！”可是哪里还有人在？
此情此景，如同幻梦，这个潇洒如仙人一般的老者让萧沉阁不由心生追随之意，心道：“这老者武功卓绝，气度清雅，定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不如我跟随他去，请求他收我为徒，到江湖上闯荡一番，也不枉负了我大好青春年华。”少年人说做便做，也不管这老者是何来头，又是否愿意收自己为徒，回到家中，收拾了常穿的衣物，带上一些碎银，胡乱地打了个包，然后取出纸笔，借着月光写了个条子：
“家严见谅：
孩儿不孝，居河海之深，思江湖之远，思之若狂，终不可逆。今得遇高镜，欲俯仰江湖，他日仗剑煮茶，尽膝下之意。
不肖子沉阁府上。”
写完用茶杯压住，悄无声息地摸出家门。
屋外夜色正好，海风阵阵，萧沉阁不知此去何方，更不知归期何时，发足前行时，心中突然浮现出一阵悲凉，仿佛永远不会再回到故土。萧沉阁打了个冷颤，裹了裹衣服，心中不舍，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