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咏叹》第4章 破,立
春天,四季中最普通的季节,它没有冬日的严寒、夏日的炎热、秋日的凉爽。但这是让人欢喜的季节,经过漫长的寒冬,人们终于可以开始新的一年,不必躲在室内忍受酷寒,食物变得更容易获取。每当冬去春来时,都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不止是人类,矮人、兽人、精灵甚至是神智懵懂的魔兽都把最重要的庆典放在春天。但世事总有例外,比如夜夙王朝的血族们,春日的生机让他们无比痛恨。但不管怎么说,春天总是让人愉悦的。
这却是卡戎此生最难过的一个春日。
入夜,半月微现,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杰诺特的铠甲上,悄然无踪,黑色的铠甲像是能吸收一切光亮。
杰诺特上身倚在窗边,对着沙发上的卡戎与危地说到:“两位少爷,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我…”
杰诺特又摸了摸下巴:“大吃一惊。”
沙发上,危地面无表情,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卡戎低头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两带回来。”杰诺特缓缓走过来,坐到两人对面:“说吧,怎么回事。”
“杰诺特,我…”卡戎抬起头来。
杰诺特摆摆手,看向卡戎:“怎么?潜质太差?接受不了?所以大闹一场?你知道这是哪吗,卡戎少爷。”
卡戎又低下头:“我知道我惹了大麻烦…我…”
“不,你不是惹了什么麻烦。”杰诺特打断到。
“卡戎,如果你是担心炼金塔的惩戒,那你大可不必,我艾斯家,比你想象中分量更重。”危地终于说了话。
杰诺特面带赞许,看了看危地,又转向卡戎:“卡戎少爷,事情的问题,不是你揍了一个废物魔法师,而是你面对问题时的应对。你看看你现在,真像一只受惊的猫。”
卡戎此刻万千思绪杂乱无比,他想狡辩什么,开口却又顿住,话至喉间却又消失不见。他没有察觉到梦想破灭造成的细微而又令人心碎的破坏,这对任何一个有着清楚方向的人来说,这种破坏都会是一种灾难。这是自从他知事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周围人眼里,他向来热情果敢,遇事从来迎难而上。即使在母亲的葬礼上,他虽眼含热泪,却也轻抚危地的肩膀,低声安慰。
危地突然明白了什么:“卡戎,成为魔法师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已经不重要了,是吗。”预感总是突然来临,灵光一现,好像一种确凿无疑的信念在瞬间萌生却无从捕捉。
“我永远也成为不了真正的魔法师,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带我回去吧,杰诺特。”
“所以你的选择是向现实屈服,往后活在自我安慰里吗?卡戎·艾斯。”杰诺特在艾斯两字上重重发音。
此时微风初起,吹散卡戎额前的金发,风中像是充盈着对他的群嘲与失望的叹息。
“我不会带你走的,卡戎少爷,即使我想。出发前阿诺德大人已经吩咐过,无论测试结果如何,你们都得在魔法学院待上至少一年。”杰诺特看着卡戎,叹了口气。
“卡戎,你认为你已经完了是吗?你多年以来的魔法师梦想已经离你远去?你还记得你挨揍无数次后终于打倒卡托的时候吗?卡戎!你不是没有资质!你是潜质差!你为什么不想着努把力,而是自怨自艾!想想你的家族!想想你的父亲!”
这时,一种神秘而重要的东西在卡戎心中兀然出现,使他完全脱离了现实,浮游在往事的回忆里。多年后的卡戎会明白,无论他到达了什么高度,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一切已往的春天是无法复原的,那最初坚定而又美丽的梦境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
“不要对自己的不幸逆来顺受。”危地说完这句活跟着杰诺特离开卡戎的小楼。
两人来到危地的小楼。
“这蓝火什么情况?”走进会客厅,杰诺特问到。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危地冷冷道。
“不用吟唱?”
“嗯。”
杰诺特感叹到:“怎么双胞胎之间差距这么大。”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杰诺特,我需要休息。”
“好的,少爷。”杰诺特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对了,你明天中午去学院院长室,好像学院要见一见你们几个潜质好的。”说完摆摆手离去。
两人走后良久,卡戎回过神来,眼神逐渐清明。
人不是生来就懂生活的苟且,当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才会发现眼前的风景,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年少时人都会有梦想,有的人坚持不懈,虽往往事与愿违,但也充满向前的力量。然而对于生活在这片魔法大陆的人来说,潜质差等于给这个梦想判了死刑。
人不是生来就一成不变,相反,生活会一次又一次地逼迫人脱胎换骨。人生无非是一个不断丧失旧物,得到新物的过程,只有跨过一次又一次更替,才会变得尤为强大。
此刻的卡戎想着:刑架已摆好,但铡刀还未落下,尘埃未定,我在害怕什么?这个世界啊,既蛮不讲理,又相当缺乏善意,即使此时此地我委身于疯狂与偏见,导致自己粉身碎骨,彻底消亡,我究竟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我一定用我的大好头颅,撞破这刑架!我一定走出一条大道,踩破这行刑台!
“要么现在放弃,要么永不。”卡戎喃喃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