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灵师》第9章 夜路
明栖眨了眨眼，好像也有点为自己难过，嘴里喃喃道：“我去过张家界和凤凰古城，也经常看电视的”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可怜了，也许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吧，湛晖听的心里难受。
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明栖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撕开了一袋面包递给湛晖，说道：“我一直想去看海，我老在电视上看到大美青岛的那个广告，里面的海很好看”
湛晖把面包嚼在了嘴里，心里默默接了一句，看海当然还是得去三亚。
这小姑娘一看就没好好出去玩过。
生在问灵师这样的行当里，连看个海都看不成，湛晖有点儿气闷。
两人的关系在这个夜晚的服务区里，拉近了不少，湛晖是出于同情。
而明栖则是直觉这人不坏。
两人吃完了零食，填饱了肚子，明栖对着湛晖说道：“送灵只能赶夜路，月亮西沉了就要停步了，等月亮出来了再走”
湛晖听罢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有听说过，这是湘西赶尸的忌讳，问灵师是比赶尸人更复杂可怕的所在。
他从前听姥爷说过，古时候的问灵师手下，都会养着好几个赶尸人。
问灵师问完灵之后，都是由手下的赶尸人去送灵的。
如今问灵一脉没落，就算明栖的天赋这样逆天，却没有豢养赶尸人的能力了。
凡事只能亲力亲为。
此时月色正浓，湛晖的车性能极佳，速度和舒适并存。
明栖坐在副驾上，有些昏昏欲睡，她的心思不像湛晖那样深沉，故而没有什么防备心。
湛晖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方才两人吃完了零食就出发了。
现在已经开了有一段时间了，小姑娘的脑袋抵在了车窗上，身子歪向了车门上，即便是睡着了也和他保持了距离。
湛晖以为是明栖在提防着自己，有点尴尬的一笑，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
明栖只是怕自己身上的气味，让他不适。
后备箱里的尸体很安静，那股子尸臭，闻久了好似也习惯了。
湛晖的指尖敲击着方向盘，他一向不太喜欢开夜车，总觉得开车在夜路上跑。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黑暗吞噬。
远光灯照亮了地面，湛晖揉了揉眉心，戴上了蓝牙耳机，把外放的导航提示音关掉，油门也踩到了底。
这个导航有点吵，他不想明栖被吵醒，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亏欠，应该是有极限的，他对她好一点的话。
或许，能抵消一些业债吧。
明栖做了个梦，这次的梦里没有阿爸，只有一轮满月，满月之下，也不是往日的丘陵山路，而是极平坦的一片雪原。
很美，又很冷的一片雪原。
明栖站在这雪原的中央，脚下踩着仿佛被雪沙包起来的土地，风声呼啸，四周是低低的呜咽。
明栖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寒风中的低语，可是太模糊了，模糊到只剩下呜咽。
越是想要听清，就越是模糊。
这个梦做的很不安稳，梦里的温度太低，明栖醒来的时候，还在微微的发着抖，背上出了一点汗。
车子一路疾驰着，湛晖还是和她睡着时的姿势一样，松松的握着方向盘，身子有些疲惫的歪着。
湛晖听到了副驾的动静，歪头扫了明栖一眼：“醒了？”
明栖揉了揉眼睛，说道：“嗯”
音色有些发闷，不大清亮，带点儿懒声，湛晖又有点想揉揉小姑娘的脑袋了，明栖现在像个没睡醒的小松鼠。
“几点啦？”明栖懵懵的问了一句。
湛晖扫了一眼手腕上的劳力士，五点四十，她睡的其实不久，湛晖把手腕举在了小姑娘面前给她看。
明栖又揉了揉眼睛，凑近了男人的手腕，表盘的指针有些小，又是反向的，她看的不是很明白。
车子一晃之下，明栖有些着急的抓紧了男人的手腕，一双眼几乎贴在表盘上了。
半晌后，明栖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我不会看这个表”
湛晖乐了：“不会看还看了这么久？”
明栖伸了个懒腰，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了那个蓝色的大水壶，咕嘟嘟的给自己灌了一口，一抹嘴巴。
有些孩子气的说道：“阿爸没有教过我，我小时候看的都是那种电子表，阿爸在校门口的摊摊上给我买过，要十五块呢，很贵的”
这番话好似是说给湛晖听，又好似是说给自己听。
湛晖挑眉，决定等有空了，找个地方给明栖买块好点儿的电子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天色从浓黑到露出鱼肚白，只用了半个钟头，明栖喃喃开口道：“天亮了，走不成了”
湛晖点点头，他知道大白天不能送灵，所以昨晚在明栖睡着的时候，车速飙的很快，就为了赶在天亮之前到城市里。
前面是个小县城，名字很特别，叫踽踽县，人烟应该是有的，导航播报里头说了前方十五公里有个小酒店。
湛晖脚下又加了速，明栖方才睡着的时候没觉得车速快，醒来之后湛晖又减了速，这会儿猛然的一提速。
明栖顿时有点没安全感了，伸出手抓牢了胸前的安全带，湛晖扫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有点揶揄的对着明栖问道：“怕了？”
明栖摇了摇头，脸色呆呆的，很逞强的说了一句：“不怕的”
湛晖依旧是笑，最终是把手掌伸向了副驾上，在小姑娘的脑袋上，缓缓的摸了摸，他手掌很大，动作里带着安抚。
明栖低下了头，她不太明白湛晖这个举动的意义。
她甚至，连询问的勇气也没有。
两人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刚刚破晓，明栖下了车，两只手遮在了眉骨的地方，远远的眺望了一眼东出的太阳。
湛晖下车伸了个懒腰，狠狠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从小养尊处优，上下学都是司机接送的。
自己开了公司之后，秘书司机更是殷勤，他很少会自己开这么长的路，这两天是真有点儿累到了。
湛晖活动的差不多了，扭过头对着明栖问道：“尸体搁在车里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