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鹤唳》第4章 云因和尚
姬文昌名声尽毁,满脸沮丧。他捂着滴血的伤口退入远处的黑暗中,没有朝云因和尚和县尉解方再看上一眼。
云因和尚慢慢解开身上那件贵重的貂裘,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破旧僧衣。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叠好貂裘,放在一旁的廊下。
同时一边走,一边解下身上的玉佩、戒指和钱袋,这些东西被他随手丢在雪地上。
尚云龙问道:“云因师父,为何对那件衣服那么重视,却对金玉之物随手丢弃?”
云因道:“和尚我每次去一些风花雪月的地方,那里的看门狗一看贫僧身上穿的寒酸,立刻瞪着眼睛将贫僧赶出去。”
“后来贫僧找一个有钱的老爷,化缘化到这件名贵的貂裘,从此不管是出入酒楼还是旅店,再也没有人阻拦过贫僧。贫僧还是那个贫僧,只不过在外边披了一件貂裘,世人对贫僧的态度那真是天壤之别。”
“至于那些金玉钱财,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放在身上除了累赘,简直是毫无作用。”
尚云龙道:“云因师父果然是得道的高人,知道财帛这种东西只是人的一种累赘。既然云因师父连金银钱财都能放下,为何放不下一个女人呢?”
云因道:“若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我怎会入佛门?若不是为了寻到她,我怎会找遍长安城所有青楼?佛渡世间人,我只愿渡她。”
尚云龙问道:“云因师父打算将她渡到哪里去?”
云因道:“渡她脱离苦海。”
尚云龙道:“难道这世间不是苦海?”
云因道:“即便是苦海,她也不应该在这苦海中最苦的地方。”
尚云龙不再说话,一个男人如果要为最心爱的女人做一件事,那么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不管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乞丐还是王子,是和尚还是道士,他在此刻就是那个女人的英雄。
尚云龙在英雄面前,气势上先弱了三分。
然后云因和尚举起熟铜铸成的金刚杵,尚云龙手中没有武器,气势又弱了两分。
云因道:“贫僧已经看过施主出手,施主却没有看过贫僧出手,施主若还是空着双手,恐怕施主不能胜过贫僧。”
尚云龙道:“在下所擅长的不过是一套剑法,刚刚我用竹子作剑刺伤姬前辈的那一招,已经是我的极限。”
“从云因师父踏雪的步法来看,你是刚猛无双的佛门武功,金刚杵更是坚不可摧,在下就算手中真有一柄长剑,自问也胜不了你。所以有剑无剑,都没有区别。”
云因道:“既然施主觉得没有胜算,就请和贫僧一起下山,往长安城京兆府衙门走一趟吧。”
尚云龙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深知牢房一入深似海,请恕我实难从命。”
云因客气地说:“如此,贫僧只好得罪了。”
尚云龙点点头,暗中运劲在手,准备迎接云因和尚突如其来的一击。
只见云因和尚先盘腿坐地,将金刚杵举过头顶,小声念了一段经文。县尉解方道:“云因大师,这种小贼不用为他诵经超度,请便动手。”
云因这才站起身来,说道:“贫僧所托之事,请县尉大人不要忘记。”
说罢将手中金刚杵一挥,一股巨力搅动空气,四周的雪花都随着这股巨力改变了落地的方向。
解方不禁咂舌,云因和尚看上去略显迂腐,可是他这一身佛门的武功却是实打实的精深。
和他这金刚杵一挥相比,姬文昌那种武功只能算是花拳绣腿。这一挥之力,如果让姬文昌的乌金判官笔去接,一下子就会弯成铁尺,连带着他的双臂也会被砸成两段。
可是这么雷霆万钧的一击,竟然被尚云龙稳稳地用手硬接了下来。
尚云龙用‘五丁担山’牢牢架住云因和尚的手臂,他的金刚杵离尚云龙的太阳穴近在咫尺,却怎么也不能往前移动半分。
云因和尚大吃一惊,自己的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徒手掀翻寺院外水田里的成年牤牛。
此刻他的双臂在尚云龙的手中,竟然像是嵌进石头中一样。
云因和尚挣扎不脱双臂,突然一咬牙关,整个额头向尚云龙的脑袋猛撞过来。
原来云因和尚除了双臂的千斤之力外,他的铁头功也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他的额头可以轻易撞碎寺院中那一排排的流芳千古募捐碑。
他这一撞出去,尚云龙一定会被他撞得头破血流,颜面尽失。
可是他这一撞竟然装了个空,而且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飞出去三丈远,后背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将地上砸出一个人形的雪坑。
尚云龙用的是云因和尚自己的力气,他没有阻碍他全力的一撞之力,仅仅是运用疏导的方式,将这股力量拐了一个弯,它就将云因和尚给扔出三丈远。
借力打力的法门很明显有一个门派做的最好,就是道门。
云因和尚爬起身,一边擦掉光头上的泥污,一边问道:“终南山楼观派可是你的师门?”
尚云龙没有回答,云因想了想,道:“不错,玉衡、玉矶、玉磬这些人都无法做你的师父,他们的修为还没有到家。”
云因不再像刚才那么客气,金刚杵连戳带刺,一套“韦陀怒目”杵法,犹如雪崩于前,难以阻挡。
尚云龙凭借自身内力勉强抵抗,可是由于赤手空拳,实在无法硬接金刚杵的攻击,不得不展开‘游龙迷踪步’,在金刚杵形成的金黄色光幕里躲闪。
“云因师父,你不要手下留情,他刚才差点儿就伤在你金刚杵的一刺之下。将这个要犯生擒,是大功一件,你所有条件京兆府都会答应的。”一旁的解方看着眼前的局面,刻意提醒道。
云因手中金刚杵挥舞的更快,尚云龙已经被逼到廊下,背后就是草庐的廊柱。眼见金光扑面,尚云龙往旁边一闪,金刚杵直接砸断两臂粗的柱子,房顶的茅草和泥土纷纷掉落,洒了两人一身。
趁着这个突变的时机,尚云龙伸出两指,重重点在云因和尚肋下的重穴上。云因和尚后退几步,一跤坐在地上,口中吐出鲜血。
尚云龙长舒一口气,拱手道:“承让,承让!”
此刻草庐的四周到处都是脚步声,长安县尉解方的手下慢慢包围上来,尚云龙不想动手杀人。
眼见草庐已经被毁,雪花和茅草已经落满室内,炉火上的湿茅草已经开始燃烧,发出阵阵浓烟。
此地不宜久留,尚云龙深吸一口气,正要越墙而出,逃离此地。
背后一刀破空而来,杀意弥漫,竟然让尚云龙后背一冷,手足无措。
原来这个一直在旁边站着没有出手的县尉,才是三人中最厉害的高手。
他这一刀完全在尚云龙放松警惕,越墙而出,毫无防备的时候悄然袭来,让人躲无可躲。
尚云龙越墙而出,解方正要追赶,从墙外扔进来好几名捕快。解方赶忙收刀,将这些被点了穴道的捕快依次接住。
等到不再有捕快被扔过墙,他才下令道:“所有人,沿着血迹一路往山下寻找,要是找不到人犯,谁也不准休息。”
云因和尚看着墙上殷红的血渍,心中一惊,不由地合十双手,口中不住念诵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