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望之可及》第2章 搭车
陈安青像是被施了咒，脚底生出藤曼，牢牢捆住她的双足，让她整个人动弹不得。
高钧疑惑地看着杨羽，又不解地看向陈安青，“安青，你们认识？”
杨羽替她回答：“认识，我们高中就认识了。”
说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陈安青，目光如大海深邃，却又像是一只尖锐的棱角，轻易扎破陈安青躲藏的冰面。
陈安青捏紧裙子，眼神飘忽闪躲，“是，我们认识。”
高钧察觉到盘绕在两人之间隐晦复杂的气流，自觉地退出，“安青，那我先走了。”
少了一个人，陈安青更加不知所措，眼睛看脚尖看地面，就是不看面前的人。
杨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安青，腰怎么样了？”
原来他刚才也注意到了。
陈安青低着头回答：“好像不怎么疼了。”
杨羽说：“如果——”
“青青，吃饭了，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却是七七走了过来，打断了杨羽的话，她有些意外：“妍妍同学，你和青青认识啊？”
怎么几分钟之内，这个问题被问了两次？
不过很快陈安青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七七刚才说什么？杨羽是谢小妍的同学吗？这是怎么回事？
杨羽又把同样的答案再说了一遍，七七听了后惊奇道：“那你俩还真是有缘分，竟然今天又遇到了。不说了，赶快入席吧，青青，你们两个既然认识那就坐一桌吧，那边人已经满了。”
陈安青没动。
杨羽走了两步回过头，微微挑眉，“你不想和我坐一桌吗？”
当然——不想，她怕自己吃不下。
不过这话她说不出口，只好扯了扯嘴角：“没有的事。”
陈安青落座后，杨羽坐在她左边，杨羽的左边坐着谢小妍，桌上其他人都是谢小妍的大学好友。陈安青趁着杨羽给大家倒饮料的时候才偷偷看了他一眼，七七说他和谢小妍是同学，那桌上这些人他应该也是认识的吧。
面前的玻璃杯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杨羽问：“喝酒还是喝豆奶？”
豆奶的瓶子还没有被拧开，桌上其他人好像都喝的是酒。
陈安青犹豫了一下，“酒……”
啪嗒——
杨羽拧开了豆奶的瓶盖，一只手握住瓶身，另一只手捏着杯子。咕咚、咕咚……豆奶瓶里有规律地发出声响。
倒满这个杯子之后，他随即又往自己的杯子里面倒豆奶。
一旁的谢小妍问：“杨羽，你不喝酒啊？”
“我不喝酒。”
“他不喝酒！”
杨羽和陈安青竟然同时说话。
杨羽手上的动作微顿。
桌上其他人看向陈安青。
面对四面八方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陈安青恨不得立马、马上、遁、地、消、失！
她刚才想都没想就把那句话脱口而出，冲动之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尴尬与懊悔。
她平时能说会道的本领此时被炸得粉碎，大脑里面一片空白，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怎么替自己解围。
就在她决定借口上厕所的前一刻，杨羽把他的杯子搁在桌子上，开口时明显带着些笑意，“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不喝酒。”
陈安青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绞紧了。
谢小妍问：“为什么你不能喝酒？”
杨羽笑了笑：“因为酒精过敏。”
大家恍然大悟，皆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杨羽又说：“好像周老师也是酒精过敏。”
谢小妍立马接话：“我也记得，之前有一次上课周老师请假没来，他自己说的他酒精过敏。”
……
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七嘴八舌讨论起他们的任课老师。
陈安青听得不太认真，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豆奶。
桌上的菜慢慢少了一些，服务员端走空盘子，呈上新菜。长盘圆盘各不相同，样样精致，或是鲜花，或是萝卜雕的龙头，点缀在菜品上，好看是好看，就是味道上不具亮点。
陈安青放下筷子，喝掉最后一口豆奶。
她低着头搜寻豆奶瓶的身影。
这时，桌上的话题不知不觉聊到了杨羽身上。
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羽哥，你有复读过吗？我记得你比我们晚几年读大学。”
陈安青竖起了耳朵。
杨羽沉默片刻，说：“嗯，我高三那年辍学了，过了几年才重新高考。”
“辍学”这个词语听上去不太阳光，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杨羽说的时候一脸平静，好像“辍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个男生推了推眼镜，把这个不太愉快的对话翻篇，“那你挺牛的，隔了几年再高考，学习能力还是那么强。我有个亲戚，他高考四次次次落榜，今年放弃了，到一所技术学院学习去了。”
杨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玻璃杯，笑道：“现在学一门技术，或许比一张大学文凭值钱啊。”
男生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突然，谢小妍看向努力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的陈安青，问道：“青青姐，你是拿了研究生文凭的，找工作肯定没什么压力吧？”
紧张的时候，手里就想抓点东西，陈安青下意识拿起了杯子，又迟钝地反应过来杯子早就空了，她讪讪地杯子放回去，说：“压力还是有的。”
谢小妍明了，又问：“青青姐，你本科读的什么专业呀？考研的时候还是选的那个专业吗？”
陈安青说：“本科和研究生都读的英语。”
有人瞬间发出哀嚎：“英语是我一生的噩梦！”
那人的表情浮夸得很，陈安青忍不住笑道：“其实主要是看兴趣啦，因为我从小英语还不错，所以比较喜欢这个专业。”
然后有一个女生说自己准备二战考研，也是准备考英语，现场向陈安青请教起了备考经验。
陈安青也乐于回答。
她本身是属于健谈的那一种人，只要混熟了就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经过大家长时间的聊天，她已经渐渐摆脱了最初尴尬和局促的状态，此时话题聊到了自己擅长的专业，更是侃侃而谈。求教的女生边听边把手机备忘录打开做笔记，其他人也纷纷加入讨论，桌上再次热闹起来。
杨羽默默听着，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他把原本放在自己座位左边的豆奶挪到了右边，想了想又把它拿了起来，打开盖子，将陈安青的杯子挪过来，然后倒满。
做完这一切也无人发现，却莫名生出一种隐秘的惬意。
杨羽将目光放在陈安青脸上，渐渐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合，好像更加成熟稳重了，又好像还是高中时没心没肺的模样。
七七和她先生抱着两孩子过来打招呼的时候，陈安青正好讲完，一群人很是捧场地鼓掌。七七乐道：“你们在这儿开讲座呢？”
谢小妍说：“这是属于青青姐的专题讲座——论如何成为一个更加优秀的人！”
陈安青笑喷了：“谢谢你为我打开了挣钱的新思路！”
众人笑过之后，七七举起手中的饮料，真诚地说：“你们都是妍妍的同学，青青是我的好姐们，感谢你们今天来参加我儿子的满月宴。”
大家纷纷举起杯子，和七七碰杯，陈安青端起自己杯子的时候才发现异样，她低头一看，空杯子不空了，满满一杯豆奶。谁为她添满的？答案好像只有一个，她看向了杨羽，后者也恰好看向她，彼此目光相交。杨羽的手靠了过来，两只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声音略微低沉，很快消散在众人的声音中，“干杯。”
七七把杯子里的豆奶喝完，小宝宝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哭了起来，七七赶忙把杯子交给她先生，对众人说了句“失陪”之后，抱着孩子匆匆走开了。
陈安青坐回位子上，杯子被攥得发热。
宴席结束之后，陈安青找到机会把红包交给七七，以防对方客气，她直接说：“我给我干儿子的，你替他收好咯。”
七七笑着收了红包，问她怎么回家？
陈安青不明所以，七七是知道她家近的，怎么还问她怎么回去？
她说：“当时是走回去呗。”
七七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凑近了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那个杨羽有情况！”
陈安青愣住了。
七七接着说：“我和你读书的时候都没见他，也没听你提起他，你们又是高中认识的，那肯定是高中的时候就有情况了，对吧！”
陈安青哭笑不得：“你怎么不去当侦探？”
七七“哼”了一声：“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一看到人家就像魂被勾走一样。”
陈安青汗颜：“……哪有这么夸张？”
七七看向她身后，挤了挤眼睛，“说不定人家也对你有意思，主动一点不是坏事。”
说完，她把陈安青转了个身，自己抱着孩子走了。
陈安青定睛一看，身后不是杨羽是谁？
刚才的对话，他没听见吧？
杨羽逐渐走近，扬了扬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去吧。”
那该死的局促感又有了冒头的趋势，陈安青说：“算了吧，这多麻烦你啊。”
杨羽看着她，眼底滑过一丝逗弄，嘴唇微张，轻飘飘道：“不麻烦，以前骑自行车载你都不麻烦，现在开车就更不麻烦了。”
陈安青：“……”
直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陈安青还是觉得不真实，杨羽绕过车前，打开驾驶位车门，长腿一迈坐了进来，然后关上车门，发动汽车。
陈安青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前方，僵硬得像台机器，但是她的余光里却分明看到杨羽在看自己，然后突然倾身靠近——
“等一下！”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叫出了声，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她慌乱地检查自己的安全带，“我自己来！”可是看了几遍摸了几遍安全带都是扣着的，然后表情逐渐错乱。
杨羽伏在方向盘上，捂着笑痛了的肚子，“陈安青，你是傻子吗？”
陈·傻里傻气·安青茫然地转过头，“那你刚才要做什么？”
杨羽伸手捻下她衣领上的一粒米，“是这个呀！”
陈安青简直羞愤欲死，她涨红了一张脸，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思绪千回百转终成一句泣血的呼喊：下车！她要下车！
见她伸手去解安全带，杨羽立马拉住她，“好了好了，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不行？”
陈安青果然没动了。
“我保证今天的事全部忘干净，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好吗？”
空气凝滞了几秒，陈安青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回来，她一脸别扭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准耍赖！”
杨羽并拢手指发誓：“嗯，我说的，不耍赖。”
陈安青扫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冷酷道：“那你还抓着我做什么，快开车吧！”
杨羽这才松了手，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握住方向盘，将汽车驶离停车场，开上了宽阔笔直的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