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第1章
1971年香港，湾仔码头。
我端着老木盒，跟在来往人群的身后。
“先生，吃口香糖吗？”
“先生，来只口香糖吧。”
我卖力的叫卖着。
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口香糖多少钱一只？”
我转过头一看，是一名年轻帅气的水兵。
我微微愣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他见我呆愣的样子，淡淡一笑，继续用英语说道：“口香糖，多少钱一只？”
“啊……？”
我反应过来：“五……五分。”
他很快从兜里拿出纸币递给我。
我木讷的接过，愣神间，接纸币的手碰到了他的手。
我瞬时脸色通红。
倒是他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淡笑着看着我。
“你不将口香糖给我吗？”
“啊……！”
我回过神来。
连忙将口香糖递给他。
“对……对不起。”
“没关系。”水兵露齿一笑，接着撕开包装，将口香糖塞入嘴中。
我小心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又匆匆的低下头去。
水兵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黑白混血的肤色。
长得十分帅气，也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
他见我依旧站在原地，接着又是一笑。
“你不继续去卖了吗？”
“我……”
我低着头：“那我走了。”
就像逃跑一样。
那种感觉很奇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没有直接离开。
他就站在离我不远的位置，看着我穿梭在人群中，叫卖着口香糖。
直到我当天卖完离开，他都没有跟我再说一句话。
晚上回到家里，我的心情有些低落。
我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水兵的模样。
我在这个码头卖口香糖已经有八个年头了，每天来往的人，能停下脚步来买我口香糖的人屈指可数，普遍都不会有太好的态度，更别说对我笑了。
但是这个水兵不一样。
那个笑容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想，这可能也是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
同时，我也不断地问自己，他明天还会再来吗？
我就带着这样的想法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的便起床。
我准备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口香糖。
我知道他今天不一定会再出现，但人的心理就是这样，总会期待一些莫名的事情。
我来到熟悉的码头，仔细寻了一圈，但可惜的是，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我的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不过很快调整过来。
我依旧跟在来往人群的身后，奋力叫卖着那五分钱一只的口香糖。
突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心中大喜，连忙跑到他身后。
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口香糖吗？”
这人回过头来，完完全全另一张脸。
我欣喜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我认错人了。
“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这人冷淡的看了我一眼离开。
我低着头，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在找我吗？”
我睁大了眼睛，猛地转过身来。
是他！
是那个我想了整整一夜的水兵。
那一刻，我差点喜极而泣。
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他看着我的眼眶里噙着泪住，顿时脸色一变，指着刚刚离去的人：“他刚刚欺负你了？”
我连忙摇头：“没有。”
“我去帮你修理他！”
他当即就要追上去。
我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臂。
触碰到他结实手臂的那一刻，我的心又扑通扑通的狂跳。
“我……我真的没事，你……你放心。”
我张口结舌的解释着，内心止不住的悸动。
他看着我，在确定我的确没事后。
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
第2章
他快速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
失落感再次袭来。
不过他好像说过，他让我等他。
我站在原地，他很快跑了回来。
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给你。”
他笑呵呵的看着我。
我伸手木讷的接过。
“这是什么？”
我打开一看。
竟是一盒薯条。
他刚刚去买这个了？
“这……这个很贵吧？”我有些不敢相信。
“还好。”他笑了笑，末了拍拍我的肩膀：“快吃吧。”
我紧咬着嘴唇，心中多了一丝叫做感动的情绪。
我知道一盒薯条的价值。
像我每天卖口香糖。
一只口香糖赚2分。
我需要卖出三十只口香糖才能换来一份薯条。
这对只有十二岁的我来说，是一种被关爱的感觉。
我的家庭条件一般，家中有兄弟姐妹八人，父母拉扯我们不容易，所以我很小就出来赚钱，买些小零食来贴补家用。
我曾无数次透过壁橱，想要买上一小份薯条尝尝味道。
但因为家庭条件的拮据，我一直不敢跟父母提这个。
但没想到，有一天，是一个陌生人满足了我的心愿。
薯条在我手中静静的躺着，似乎有千斤重一般。
我看着他，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他看着我：“怎么不吃？”
他又问我：“不喜欢？”
我使劲的摇头：“喜欢。”
“喜欢就好。”
他再度拍了拍我的肩膀。
随后的过程中。
我卖口香糖。
我忙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我不忙的时候，我们就会坐在码头边上的台阶上聊天。
他告诉我，他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两个哥哥都在一次战役中死去了。
提到他自己的时候，他欲言又止。
虽然我年纪很小，但是我知道，他身处这里意味着什么。
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的聊了七天。
第七天的时候。
卖完口香糖。
他突然问我。
“我爱你，用粤语怎么说？”
我告诉他：“我爱你。”
他学着我的语气，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的脸色微微发红，我想告诉他，我也喜欢他。
但是我没有说出口，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有些难为情。
他沉默了一会。
“我要走了。”
我突然慌了。
“去哪里？”
他说：“越南。”
我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后来，我才从父母口中得知，当时的越南正在经历战争。
尤其在二战的延续下，当地的战争异常残酷。
可毕竟当时年幼的我，并不理解战争的意义。
所以我对他说：“那你注意安全。”
他看着我：“我很害怕。”
我拉着他的手：“别怕，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我冲他微笑：“一定会的。”
接着，他将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
“这些，都给你。”
我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他说：“这些可能都用不上了。”
然后，我们就此别过。
临走时，我对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冲我笑笑，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应。
就这样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了。
第3章
往后的日子里。
我总是习惯性的在人群中去搜寻和他相似的身影。
但遗憾的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因为家庭缘故，父母拉扯八人的压力实在太大。
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主动承担起了这个家。
我上午上完小学，下午就到夜总会当舞艺员。
对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来说，在这种场所抛头露面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但是我克服了这种偏见。
为了挣钱，为了学艺，我没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除此之外，是我心里对那名水兵的执念。
也正是因为我的努力。
两年之后，在一次试镜会上，我得到了一名导演的赏识。
后来我签约了电影公司，从此也有了工资，每月500元。
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
1977年，我迎来了人生第一部电影。
作为长篇武侠小说改编的电影，我有幸出演电影中的女二。
我的表演算不上有多出众，但影评人对我的评价可圈可点。
也正是因为这次出演电影的机会，导演看中了我身上更加擅长的东西。
我苦学武打。
经常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伤。
很多时候，有一些特效镜头，导演表示可以用替身，但都被我拒绝了，我记得一个导演曾今跟我说过。
演员就是要真学真看真感受。
如果打戏做不到真感受。
那我就跟难融入到角色中去。
也正是因为我的这股韧劲，我得到了另一位导演的提拔，主演了多部武打片，凭借矫健的身手串红至荧幕。
一次杀青之后，我偶然间遇到了一只小黑狗。
它是我在片场发现的，我见它可怜，便收养了它。
我给它起名‘念兵’，这个名字的意义不言而喻。
往后我拍戏的过程中，它都会跟着我，知道我在忙，它就会老老实实的趴在片场，等到我忙完之后，稍微一伸手，它就会乐此不疲的跑到我的面前。
似乎它真的能听见我说的话。
这也让我平静的生活中多了一丝乐趣。
有时我坐在沙发上，它就会趴在我的腿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那双眼睛就像人一样，饱含深情。
就连我的朋友们偶尔都会开玩笑。
“它该不会真的就是那个水兵吧？”
我只是无奈的笑笑，将话题转移开。
我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他，多年过去，我知道他可能真的已经战死在越南，但是我心里始终坚信，也保留着那么一丝希望。
我将我所有的时间全部投身在了我的事业上。
1981年，我的事业迎来了高光时刻。
凭借一部家庭伦理剧，我获得了电影人最高的奖项。
也是那一年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女主角。
从此我的演艺道路节节攀升。
直到1999年。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我推向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