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礁血海
黎明前的千礁海峡，雾气如乳白色的潮汐，从海面升腾，填满了嶙峋礁石间的每一道缝隙。八千鹰扬营将士如石像般蛰伏在礁岛、岩穴、浅滩后，呼吸压得极低，只有偶尔铠甲摩擦的微响，被浪涛声轻易吞噬。
萧云澈立在海峡最高的一座礁岩上，蓝衣几乎融入雾霭。他闭着眼，神识却如无形大网铺开，覆盖方圆三百里海域。每一道暗流、每一群游鱼、甚至海底砂砾的滚动，都在他识海中清晰映现。
来了。
东方海平线上，墨色的海潮开始翻涌。那不是自然潮汐，而是无数黑影在水下穿梭形成的涡流。打头阵的是“铁甲鲛卫”——人身鱼尾，身披暗青色鳞甲，手持淬毒骨矛，数量不下十万。它们游弋在最前方，猩红的眼睛在昏暗海水中闪烁，如地狱的群星。
紧随其后的是“巨鲸骑士”。三十头体长超过百丈的深海巨鲸浮出水面，每头鲸背上站着百名海族弓手，手持以蛟筋为弦的巨弩，弩箭粗如儿臂，箭簇泛着幽蓝毒芒。
而在大军中央，三座以珊瑚和巨贝搭建的战台缓缓推进。每座战台上，都盘坐着一位海族长老——化神期的存在！
左侧战台的长老身材枯瘦如鱼干，皮肤是死灰色，手中托着一枚不断滴水的宝珠，那是“弱水珠”，可控万顷海水。
中间的长老魁梧如山，赤着上身，肌肉虬结如礁岩，胸口纹着一头咆哮的八爪巨妖图腾。他扛着一柄三叉戟，戟身缠绕着实质化的水流。
右侧的长老最为诡异，下半身是半透明的触须，上半身却保持着人形，面容妖异俊美，十指修长，指尖有幽蓝电光跳跃——这是“雷鳗长老”，天生掌控雷电之力。
“三名化神，三十万先锋，百万大军在后……”萧云澈睁开眼，四色瞳孔倒映着逼近的敌军，“倒是看得起我。”
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枚四色阵盘——那是他以四帝之力凝聚的“四象绝阵”核心。阵盘缓缓旋转，与提前布置在三百里海域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阵眼共鸣。
但还不够。
阵法的威力取决于“势”，而此刻海族大军气势如虹，硬撼只会两败俱伤。他需要……先折其锋。
“传令。”萧云澈声音以神识送出，精准落入八千鹰扬营每一位将士耳中，“按甲字计划，放先锋入海峡十里。听我号令，再动手。”
“得令！”
无声的回应在雾中传递。
海族大军毫无察觉，先锋十万铁甲鲛卫已冲入海峡。它们速度极快，鱼尾摆动间，如箭矢般破开海浪，直扑深处的怒涛城。
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当先锋深入海峡五十里，进入最狭窄的“一线天”水域时，异变突生！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升起九根粗大的水柱！水柱高达百丈，呈九宫方位排列，将十万先锋困在其中。每根水柱表面，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蓝色符文——正是水帝绝学“九宫弱水阵”！
“有埋伏！”领军的鲛卫统领厉喝，“结阵防御！”
但晚了。
萧云澈站在礁岩上，双手结印：“水行，缚。”
九根水柱轰然合拢，化作一个巨大的水牢！水牢中的海水瞬间变得粘稠如胶，鲛卫们游动的速度骤降九成，如陷泥沼。
“火行，焚。”
水牢内部，凭空燃起赤色火焰！那是火帝的“焚天之火”，遇水不灭，反而借着水势蔓延！十万鲛卫在火海中挣扎惨叫，鳞甲迅速焦黑脱落。
“风行，绞。”
青色罡风涌入水牢，将火焰卷成无数火龙卷。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绞杀效率暴增三倍！
“雷行，灭。”
紫色雷霆如雨落下，精准劈中那些试图结阵抵抗的鲛卫统领。雷火交加下，十万先锋，盏茶时间，灰飞烟灭！
海面漂浮起厚厚一层焦黑尸骸，恶臭弥漫。
“好狠的手段！”中间战台上，魁梧长老怒目圆睁，“人族的化神小子，报上名来！”
萧云澈踏浪而出，站在水牢消散后的海面上，平静道：“北境，萧云澈。”
“萧云澈……”右侧的雷鳗长老眼中闪过贪婪，“四帝传人？你的圣体之血，定是大补！”
左侧的弱水长老则谨慎得多：“小子，你以阵法灭我先锋，确实了得。但你以为，凭此就能挡住我百万海族？”
“挡不挡得住，试试便知。”萧云澈抬起阵盘，“不过在此之前……三位长老可敢与我一战？”
“狂妄！”魁梧长老咆哮，“区区化神初期，也敢挑衅我等三人？本长老‘怒涛’一人足矣！”
他纵身跃下战台，三叉戟卷起千丈巨浪，砸向萧云澈！
这一戟之威，已触摸到化神中期的门槛，寻常化神初期硬接必死。
但萧云澈只是侧身，惊蛰剑斜撩。
剑戟相交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三叉戟上的狂暴水劲，竟如泥牛入海，被惊蛰剑尽数吸收！不，不是吸收，是……转化！
“水帝之力，可纳万水。”萧云澈剑锋一转，“还给你。”
剑尖喷涌出更加狂暴的蓝色水龙，反卷向怒涛长老！那水龙中，还掺杂着雷火风三力，威力倍增！
“什么？！”怒涛长老慌忙横戟格挡，却被震退百丈，虎口崩裂，嘴角溢血！
一个照面，高下立判！
“一起上！”弱水长老意识到不妙，与雷鳗长老同时出手！
弱水珠悬浮而起，喷涌出黑色水流——那是“蚀骨弱水”，可腐蚀法宝、消融灵力。雷鳗长老十指连弹，射出十道幽蓝电蟒，电光所过，空间都微微扭曲。
三位化神围攻！
萧云澈却不退反进，身形化作四色流光，在三者之间穿梭。
他打得很聪明——不与硬撼，而是游斗。每次出手都精准攻击对方招式衔接的薄弱处，逼得三人手忙脚乱。同时，四象绝阵悄然运转，不断抽取战场周围的灵气，注入他体内。
他在拖延时间。
因为大阵的完全启动，需要积蓄足够的力量。而这个过程中，战场逸散的灵力，就是最好的养料。
百招过后，三位长老越打越心惊。
这小子明明修为不如他们，可灵力仿佛无穷无尽，招式更是诡谲莫测。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在……学习！
雷鳗长老的雷电运用、弱水长老的水法操控、怒涛长老的力量爆发——萧云澈在战斗中飞速吸收着他们的战斗经验，融入自己的四帝体系。
“他在拿我们练手！”弱水长老最先察觉，尖叫道，“别留手了，用合击之术！”
三人同时后退，呈三角站位，气息开始交融。
“海神三才阵！”怒涛长老怒吼。
弱水珠、三叉戟、雷电之力三者合一，在他们头顶凝聚出一尊百丈高的海神虚影！虚影三头六臂，分别持珠、戟、电，散发出的威压，已逼近化神后期！
这才是海族真正的底牌——三位长老自幼一起修行，心意相通，合击之术可越阶而战！
“小子，受死！”海神虚影六臂齐出，三种攻击交织成死亡罗网，封死所有退路。
避无可避！
萧云澈却笑了。
“终于……等到了。”
他手中的四色阵盘，此刻已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光芒璀璨如烈阳！
“四象绝阵，起！”
轰——！！！
整片千礁海峡，三百里海域，同时亮起四色光芒！
东方升起青龙虚影，龙吟震天，万木逢春——这是风帝之力衍化的“乙木青龙阵”！
西方浮现白虎虚影，虎啸动地，金气冲霄——这是雷帝之力衍化的“庚金白虎阵”！
南方凝聚朱雀虚影，凤鸣九霄，烈焰焚空——这是火帝之力衍化的“离火朱雀阵”！
北方显化玄武虚影，龟蛇相盘，玄水滔滔——这是水帝之力衍化的“壬水玄武阵”！
四象齐聚，镇守四方！
而这还不是全部。
在四象中央，萧云澈脚下，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缓缓旋转。太极分阴阳，阳中有阴，阴中有阳，正是四帝之力融合后，触摸到的一丝“混沌”真意！
“四象归元，混沌初开——镇！”
太极图光芒大放，四象虚影同时扑向海神虚影！
青龙缠其左臂，白虎噬其右臂，朱雀焚其身躯，玄武镇其双足！太极图则如磨盘般压下，要将海神虚影彻底碾碎！
“不——！！！”三位长老惊恐嘶吼，疯狂催动灵力抵抗。
但四象绝阵的威力，远超他们想象。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对抗，更是法则层面的压制！
嘎吱——嘎吱——
海神虚影表面出现裂痕，并且迅速蔓延。
三息后，轰然炸碎！
反噬之力让三位长老同时喷血，气息萎靡，跌落化神初期。
而萧云澈，只是脸色苍白了几分，眉心四色印记依旧璀璨。
胜负已分。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弱水长老颤抖着指着他。
萧云澈没有回答，只是抬剑指向海族大军：“降，或死。”
声音不大，却传遍百里。
百万海族大军，鸦雀无声。
三位化神长老联手，竟然败了！败给一个修为低于他们的人族少年！
士气，瞬间崩溃。
然而，就在萧云澈以为胜券在握时——
海底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那叹息古老、沧桑，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威严。仅仅一声叹息，就让整片海域的海水停止了流动，所有生灵都感到灵魂的战栗。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深渊中传出：
“四帝传人……果然不凡。”
“但你以为……这样就赢了？”
海面裂开，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老者，穿着破旧的蓝色长袍，头发胡须皆白，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仿佛一具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干尸。
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是纯粹的深蓝色，如最幽深的海渊，看一眼就让人沉沦。
而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炼虚……”萧云澈瞳孔骤缩，“你是……海族真正的底蕴？”
“底蕴？”老者笑了，笑容苦涩，“老夫‘沧海’，海族上一代大祭司，也是……被天道囚禁在此三万年的囚徒。”
他看向萧云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孩子，你灭的那三个蠢货，不过是天道安排监视老夫的棋子。”
“而今日这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是天道设下的局。”
“它要的，从来不是北境。”
“它要的……是你的命，和老夫的……自由。”
话音落，沧海大祭司抬手，对着萧云澈，轻轻一握。
整片海域的法则，瞬间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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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