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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第3章 突如其来的噩耗

医院这边,二花起了个大早就赶回家里给老两口做饭去了,留下亮子在这边守着秋菊。

窗外的风还在一直吹着,木头框架的窗户被吹的发出吱吱的响声,亮子找了块板砖抵在那里,然后一个人抱着个火桶蜷缩在角落里。

“亮子,嫂子包里那几块钱你拿去买点吃的,你这一早上都没吃东西。”

“没事的嫂子,我还好。”

亮子不是不饿,只是大年初一好多店家都关门了,少数几家开着门,价格卖的比平时贵了一倍。心想着自己扛一扛,等中午二花从家里带饭过来再吃也行。

离晌午还有好一会,二花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了过来。还没等秋菊说上一句话,亮子就被拉到门外去了。

看到这情形,秋菊猜到王大雷又出什么事了,结婚两年来,这样的场景在她面前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

“大哥被打了!”二花哭啼啼的说着。

亮子一听瞬间愣住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被打呢?虽说大哥平时喜欢赌博,但也不至于过年时候挨上一顿打呀。越想思绪越乱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二花套上,然后用手把她脸上的眼泪给擦干净:“你留在这看着嫂子,别把这事和她说,我现在回去。”

然后没和秋菊打一声招呼就走出了医院。还没走到家门口,亮子就听到老两口凄惨的哭声。

屋里,老婆子手上拿着三根香,跪在明堂观音菩萨画像前:“我的儿啊,你是惹上了谁啊,怎么把你打得这么惨啊……”

等到走到房间,亮子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王大雷两眼无神地坐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不像个人样,衣服破了好几处,每一处都泛着鲜血,急促的呼吸声能听的一清二楚,他的嘴唇哆嗦着,好像拚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大哥,大哥,我是亮子”亮子蹲在他的面前,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王大雷转过头来,脸色突然变得很诡异,他合上嘴唇,脸上挤出了瘆人的笑容,疯狂地摇着头,然后又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着魔了,他就像着了魔似的,不管别人和他说些什么,他总是笑呵呵地着你,然后毫无逻辑地自言自语着。

“亮子,亮子,出来下”隔壁村的二强躲在门外小声地叫喊着。

亮子认识他,每次王大雷打牌的时候,他都跟在一起玩:“二强,你是不是知道我哥的事,快告诉我这是谁打的”

“是,李武他们……”二强有些畏怯,但还是说了出来。

“李武……”亮子的声音越发没了底气,愤慨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李武是村子里有名的恶霸,狗见了都要绕道走,以前打架坐过牢,放出来后结交了几个街溜子,在当地开了个小赌馆,算得上是小黑社会。在这个年代的乡村,没有扫赌打黑,就算是在几个乡政府里上班的人,下班后都要去里面玩上几把。也算是黑白两道都能照应上,而且昨晚医院里的老李还是他的堂哥。

现在哪怕自己知道是谁打得大哥,又能如何呢?家里老人不过是村子里再普通不过的农民,二花和自己也不过是个流浪在都市混餐温饱的打工人,拿什么和李武他们斗呢?

那些地痞流氓虽然常年游离在法律边缘,但是他们犯了事情,他们的家庭都能够摆平,而自己的家庭,可能还会因此遭受无休止的报复!在那个年代,没有背景,没有钱,就没有王法。

二强告诉亮子,昨天王大雷在赌场里打牌,手气背到了家,不管怎么打都是输。后面输的没钱了,就被赶下了桌。

自己昨天去的晚,见有个空位子,便坐了上去,谁知道运气也不好,一把也没有赢过,反倒他们三个一直轮流赢钱。这时一直在边上看的王大雷突然揪住其中一个人的衣服大喊了一句:“你他娘的出老千?”

整个赌馆顿时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

“人家下家就两张牌了,你不打单,还特意拆个小对给人家喂牌,这不是出老千这是啥?还有你,他打大牌你每次都不管,什么意思,等着他开溜?”王大雷越说越来劲,“我就说今天今天手气这么背,输一晚上,原来你们几个在搞鬼啊,赶紧把老子的钱给我还回来!”

说罢,把桌子一翻,上面的扑克牌和钱都散在了地上。他急忙趴下身去,不要命似的把钱往自己的口袋里塞。

别的桌输钱的人看到王大雷这个操作,也学着把桌子一翻,开始抢钱了。

整个赌馆瞬间闹作一片。

“王大雷,你是不是找死?”

王大雷应着声音转过了头,一个酒瓶正中他的脑袋,没一会功夫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来又走出来几个大汉,把他往里屋拖。再后来的事情二强就不清楚了,他也是今天醒过来从几个牌友那里知道了王大雷现在的情况。

亮子听完后一度哽咽,他无法想象王大雷昨晚经历了怎样的折磨,看着那疯疯癫癫的大哥和在跪在地上啜泣的父母,一时间脑袋乱作一团。

“李武……”亮子的嘴里再次重复着这个名字。

亮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像李武一样桀骜不驯的小混混,他知道这类人的凶残程度,更知道他们的报复手段。这些年王家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身边的朋友和亲戚也渐渐疏远了,如今自己和这股势力斗,无疑于以卵击石!哪怕自己曾经也是一腔热血的青年,现在也没半分勇气冲向前去。

但是,穷人就应该被欺负吗?

这些年来,自己家庭本本份份地生活,仍然遭受着他人的冷眼相待,暗中排挤。现如今如果连讨要一个说法的勇气都没有,那么自己家庭的颜面也就彻底让人蹂躏在脚下了!

想到这里,亮子的情绪更加激动了,他抄起锄头正准备去找李武理论时,却瞥见了站在一旁的秋菊和二花,刚才的这一切都被她听给听到了。

在医院里的时候,秋菊就注意到亮子急匆匆的样子,想必王大雷又出了什么事了,虽说他们两夫妻早已没有了情分,但是现如今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又将两人的命运牵扯到了一块。小孩是无辜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刚出生就没有了父亲,而且她一度幻想着这个新生命能够让王大雷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二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了。哪怕医生护士执意劝阻,秋菊还是办了离院手续。

“花,你带我进去看看吧。”

二花把娃娃托手给了亮子,便搀扶着秋菊走上了台阶。二强在看到秋菊后,就急忙地溜走了。

每走进房间一步,秋菊的心跳就越发快速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当看到这个曾经相敬如宾的人如今变得疯疯癫癫,她的心头难免一悸,抱着王大雷地头痛哭了起来。整个屋子笼罩在一阵悲痛之下,就连安静睡着的小宝宝,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李武,我和你拼了!”

“回来!回来……”哪怕秋菊再怎么焦急地喊着,亮子也始终没有回头。

没一会功夫,他就跑到了李武的赌馆。大年初一这里的生意十分火爆,当官的没当官的,有钱的没钱的都聚扎在这。

“李武你给我出来!”亮子一边叫喊,一边砸着赌馆里的桌椅。

这时一个长得很结实的硬汉从楼上走了下来。“敢来我赌馆捣乱,你是不是找死?”亮子见过这个人,他是李武的合伙人张源,这间赌馆也是他的地盘。

亮子在他面前显得很娇小,随随便便一用力,整个人就被他给提了起来。

“咳咳……”这时坐在角落玩牌的一名中年男子发出了几句咳嗽声:“小张同志,给我个面子,把他放下吧,毕竟我还在这,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我不好办啊。”

张源很不情愿,但还是咬咬牙,把亮子甩在了地上:“看在村支书的面子上,赶紧给我滚!”

摔在地上的亮子很快就爬起身来,直接爬到村支书的牌桌上面去了:“我今天就是来讨个说法的,没有说法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看着村支书脸上难看的表情,张源也只好把李武的下落告诉了他。

亮子别好锄头,和村支书鞠了个躬,便转身离开了赌馆。本来还在围观的群众看到亮子走后,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手中的牌上。

离开赌馆后的亮子步子变得拖沓了起来,脑子里的思绪也乱做一团,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顶着寒风猛吸了几口后,加快了脚步。

“李武,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寒风中亮子手持锄头孤身一人站在门口,里面围坐着一群满脸笑意的老少。

“亮子,你这是做什么?”人群中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出来,是老李。

原来张源告诉他,今天老李家招待亲朋好友,为新生儿庆贺,李武作为堂弟也赶了过去。来的路上,亮子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选择在这不合时宜的日子里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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